公元前544年,魏国已经治理好了天灾带来的破坏,修筑好了安邑和大梁的城门,给百姓们也重建好了家园,又加筑了城墙,只是这场灾难却让魏国耽误了整整十二年。虽已全部恢复好,但是却耗尽了魏国一半以上的国库资金。魏王还是整日夜不能寐,总是盘算着何时进攻秦国。
魏恵王给其他五国君主各自书信了一封,让他们四月初六日,赴当年十二年前的会盟之约。
而此时庞涓已经到达逢泽,逢泽的清晨分外壮美。浩淼的水面在火红的天幕下金波粼粼。一轮红日涌出水天相接之处,山水风物顿成朦朦红色剪影,苍茫苇草翻滚着金红的长波。连绵不断的各式军帐、战车、幡旗、矛戈结成的壮阔行营,环绕水面形成一个巨大的弧形。悠扬沉重的号角伴着萧萧马鸣此起彼伏。岸边官道上,一骑红色快马飞驰而来,在苇草长波中恍如一叶飞舟。
庞涓刚坐在长案前准备开鼎用餐,就听见大帐外骏马嘶鸣。他微微一征间,帐口护卫已经高声宣呼:“安邑信使到——”
未及庞涓站起,信使已经匆匆进帐,从背上抽出一个铜管,双手捧起禀报:“魏王急命,交上将军开启。”
庞涓拱手接过铜管,拧开顶端铜帽,抽出一卷羊皮打开,两行大字赫然入目:“庞涓我卿,陈耳丞相有疾难行,今着庞涓我卿为特命王使,四月初六日以代本王迎接五国君主,预商会盟事项。年四月初四。”
庞涓心中涌起一阵冲动,而上却是不动声色道:“请告我王,庞涓当鼎力维持,不负我王。”说着拿起公案上的一支六寸长的青铜令箭,交给信使作为回执。信使拱手道:“回执如信,本使告辞。”大步出帐,上马疾驰而去。
庞涓握着羊皮高声命令:“悬挂特使纛旗。备车出巡!”
半个时辰后,庞涓幕府外两面大纛旗迎风舒卷。一面大书“六国会盟特使庞,”一面大书:“魏国上将军庞。”
百名铁甲骑士护卫着一辆青铜轺书辚辚驶出帐外,轺车前三名骑士护卫着一面“六国会盟特使庞”的红色大旗,组成了迎接会盟国君的特使仪仗。中军司马一声高报,庞涓身着华贵的上将军甲胄,外罩光芒四射的大红披风,大步走出军帐。身后是一名红色长衫的主书,手捧一柄金鞘长剑,当先跃上轺车辕木,肃然站立。庞涓扶轼登车,低声命令:“出巡。”大旗当先,轺车发动,仪仗队从容向会盟营区出发。
庞涓遥望行辕相连的广阔营区,一种豪情油然而生。上天对他真是庇护极了,自打公叔座死后,陈耳就被封为丞相,恰恰在魏王最需要陈耳的时候,偏偏他就染上了疾病,若非天意,真是没有解释。
六国会盟原是庞涓一手策划,可就是因为陈耳总摄国事,魏王又信任他,所以他才硬是挤进来做了魏恵王的会盟特使,代表魏恵王迎接五国君主,并事先磋商六国盟约。庞涓内心对此是一百个不服气和一百个不放心,六国会盟本来就是针对陈耳提出的对秦罢兵谋划的,如何能让陈耳搅和进来。庞涓是坚决反对和秦罢兵和约的。十二年前的天灾秦国对魏国的态度,让魏恵王对秦更加恼怒,庞涓看着心里也是很高兴,因为他想要的是战争,这样才能展现自己的本事,成为天下真正的名士。
自始至终,庞涓都是力主对秦国继续用兵,一战根除心腹大患。但是起初魏恵王却认为陈耳与秦国言和罢兵对魏国大大有利,而当时庞涓又拗不过魏王,十二年前的天灾庞涓趁着魏恵王在气头上,便趁机谋划出六国会盟这副妙棋,要借六国之手灭掉秦国。魏恵王对庞涓的谋划也是大加赞赏,魏国既未负约,又得到了更大的利益,何乐而不为?然则如此一来,陈耳丞相却是大大的不高兴,竟直谏魏恵王,斥责庞涓是使魏于不利之地。魏恵王哈哈大笑一番,没有理睬陈耳的劝谏。陈耳无奈,便硬要挤进来参与六国会盟,庞涓当初极力否定,但魏恵王却笑着答应了,气的庞涓直骂老贼可恶,埋怨魏恵王懵懂。陈耳有何才能?不就是会油嘴滑舌讨魏恵王欢心吗,公叔座死后又趁机挤进丞相之位。论练兵打仗,保国安民,不还是自己庞涓吗。
但这种官场上的不公平,庞涓是不能公开理论的,虽然庞涓是立足实力竞争的名士,也必须忍耐,必须等待时机。
目下,正当六国会盟扭转战国格局之际,无能偏又喜欢搅和的陈耳竟然突发暴疾,岂非上苍有眼,给予他庞涓一个大大的机会?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庞涓真要相信这句老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