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刚走,秦庄公就有点体力不支的倒下了,赢红莲急忙搀扶道:“夫君,你怎么样?”
秦庄公淡淡笑道:“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
赢红莲点点头,扶着秦庄公睡下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扁鹊与卫鞅进得寝室,秦庄公恰恰醒来,卫鞅拱手道:“大王,这位前辈就是闻名天下的扁鹊神医,特请先生为大王诊治。”
秦庄公困倦的脸色现出一丝惊喜:“多谢前辈高义,请坐。”
扁鹊从容拱手道:“秦公但请歇息养神,无妨。”说罢凝视秦庄公面容与全身良久,又举目环顾寝宫一周,却是沉默不语。
秦庄公笑道:“前辈高人,赢也闻名良久,但请明言,无得忌讳。朝闻道,夕死可矣,夫复何憾?”
赢红莲一直紧张的看着扁鹊,卫鞅道:“我家大王胸襟似海,先生但请明言,教王上心中明朗。”
说话间,白箬已经将一个绣墩搬来,请扁鹊坐在秦庄公卧榻对面。
扁鹊手抚胸前雪白的长须,凝重缓慢开口道:“秦公之疾,天下罕有。此非体变之疾,而是体能之疾也。体变之疾者,休质尚健,却因外伤内感,而致体中局部生变成疾。此种疾病甚好医治。体能之疾者,人体每一器官均完好无变,然每一器官之功能尽皆衰竭,人无病痛,身体却无力振作,日渐衰弱。此种疾病,乃元气耗尽之症状,医家无以诊断,非人力所能扭转也。”
“我自觉体质尚可,如此得此怪疾?元气耗尽?”
“体能之疾,世所罕见,大体有二,一为先天元气不足,少年夭亡者是也。二为心力损耗过甚,若秦公之疾是也。人有五脏六腑,七情六欲过度者,皆可使之为病。《素问》云,好哭者病肺,好歌者病脾,好妄言者病心,好呻吟者病肾,好怒吼者病肝,秦公非嬉笑怒骂而伤身,然则心力专注一端,经年思虑过甚,则如出一辙也。人体精能有数,若经年累月殚精竭虑,犹如炉中之火熊熊不熄。业绩未竟,则心十足,神气健旺。若一日事成,则心力骤弛,体能骤失,犹如炉中木炭燃尽而火势难继也。”
此话一出,赢红莲突然想起梦中那两块燃烧的木块,不由的心中一紧,眼中含泪的看着秦庄公。
扁鹊顿得一顿,见寝室肃然,扁鹊又缓缓道:“心者,藏神之府,乃人身之君,心生元气,心神旺,则统驭有力。心神衰,则五脏六腑俱衰。胃为谷仓,因心衰而不受食,肝为将军,因心衰而无以鼓勇。脾为意象,因心衰而失意,不能聚思而断。肺为魂魄之府,因心衰而失魂落魄,神情萧疏。肾为志所,心衰则心志大减。胆为勇略之所,心衰则果敢不持,优柔顿生,此乃心力衰竭,而五脏六腑皆病也。 秦公英明神武,为国事所迫,求治之心刻刻相催,大山在肩而不能卸。”
赢红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神医救救我夫君!”
扁鹊连忙搀扶道:“娘娘请起,老夫将竭尽所能,维持秦公无事,秦公歇息,老夫告辞。”
出了寝宫,扁鹊登车时在卫鞅的耳边低声道:“半年时光。”
卫鞅的心猛然一沉,心中涌上一阵痛楚,强自按捺:“有劳先生了。”
扁鹊道:“三日后,老夫在来。”登车走了。
看看天色将晚,卫鞅耳边不断响起扁鹊的声音:“半年时光!”时日太紧了,要办的事情太多了。心中理了一下头绪,立即与景监车英简短商议了正式册封太子的准备事宜,教景监立即开始筹备,一个月内完成这件大事,三人又议定,由车英秘密调集一万铁骑驻扎在咸阳北阪的山谷里,以防万一。
夜晚,秦庄公沉沉睡去,赢红莲坐在他身旁看着他的脸悄悄流泪,她伸出手轻轻摸着秦庄公的脸,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好似万箭穿心,永不停歇。
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叫来白箬,乔装打扮,再次偷偷出宫,往扁鹊的住处驶去。
来到扁鹊医馆大门前,白箬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女弟子披着一件外衣,提着一盏灯问道:“二位小姐是来找师父的吗?不好意思,师父已经睡了,请明日在来。”
赢红莲道:“劳烦通禀一声,就说秦国王妃赢红莲求见。”
女弟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赢红莲:“请稍等。”
片刻女弟子便把赢红莲与白箬迎了进去。来到扁鹊屋内,扁鹊披着一件外衣,头发有些凌乱,坐在木案前,看到赢红莲起身拱手道:“老夫参见娘娘,不知娘娘今夜前来有何要事?”
赢红莲深深一躬:“今夜匆匆而来,红莲多有得罪,惊扰到先生了。”
扁鹊摆摆手:“娘娘不必多礼,来,请坐。”
说话间,女弟子便端来了茶。
赢红莲对白箬道:“白箬,你先在门外等我,我跟先生单独聊聊。”
白箬走出去关上了门。赢红莲正色道:“还请先生如实告知我,我夫君,还有多久的寿命?”
扁鹊怔了怔,又叹息道:“既然娘娘星夜前来,老夫也不好隐瞒了,秦公,还有半年的时光。”
赢红莲瞬间感觉到浑身无力,若不是强撑无事,早就昏倒了,赢红莲眼中含泪道:“先生,能否赐赢红莲两味药。”
扁鹊问道:“何药?”
赢红莲走上前,凑在扁鹊耳边说了几句,扁鹊问道:“娘娘,当真要如此?”
赢红莲点点头:“还请先生赐药。”
扁鹊凝望着赢红莲,肃然拱手道:“娘娘此情定万古流芳。”说完转身去了内屋,拿来了两个药瓶交与了赢红莲。
赢红莲接过药又是深深一躬:“多谢先生成全。我告辞了。”
扁鹊又再次肃然拱手道:“恭送娘娘。”
三更时,咸阳令王轼匆匆来到了商君府,此时的卫鞅正在案头刻板上记下了要办的大事,听到庭院中沉重急骤的脚步声,卫鞅起身,只见王轼见到他后,急忙拱手道:“禀报商君,抓获刺客两名。”
“刺客?是行刺扁鹊先生的吗?”卫鞅想起了赢红莲的话。
“正是,刺客剑术甚高,要不是荆南,我的军士根本不是对手。”
卫鞅放下竹简:“将刺客押到前厅偏殿等候,我立即前来询问。”
经过询问,刺客果然是太医令李醯的门客。这俩人本是楚国铸剑名家风胡子的门徒,感念李醯当年游医楚国时救过他们一家人的性命,无以为报,便做了李醯门下的武士。俩人说完,突然猛舔衣领。荆南冲到面前时,俩人已经脸色青黑,倒地死了。
卫鞅冷笑道:“不愧是太医令,毒药倒是天下第一。咸阳令,立即捕拿太医令李醯。荆南,昼夜守候扁鹊医馆,不得有误!”
一个时辰后,李醯被捕拿归案,押赴云阳国狱。
卫鞅吩咐领书立即起草对李醯的罪行公文,快马送到廷尉府论罪定刑。处置完毕,咸阳城头的刁斗已经敲响了五更,卫鞅却是心潮起伏,无法入睡。
第二日,秦庄公起身准备上朝,赢红莲帮着秦庄公穿衣,就在穿衣间,秦庄公突然说道:“孤决定在娶你一次。”
赢红莲愣了:“什么?夫君说什么?”
“孤不知何时自己会死,此生唯一觉得亏欠你的,便是十年前的那场婚典没有办风光,如今秦国大富,孤有条件送你一场风光的婚典。孤要在娶你一次,并册封你为王后。你不用再推辞,孤意已决,此生孤不想带着遗憾走。”
赢红莲流下两行热泪,紧紧抱着秦庄公:“我愿意嫁给你。”
君生吾未生,
吾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
日日与君好。
君生吾未生,
吾生君已老。
化蝶去寻花,
夜夜栖芳草。
君生吾未生,
吾生君已老。
君隔吾天涯,
吾隔君海角。
君生吾未生,
吾生君已老。
岁岁难相守,
双双难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