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雨身体无力,近乎虚弱的放松身体,静静的看着雪源,记忆开始回潮:“你怎么在这里?”
“你昨天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我不放心,所以和同事换了值班时间……”雪源伸手摸了摸靳雨的额头,似是松了一口气。
“……他人呢?”她问。
“一大早出去了,说是一会儿就回来。”说着,雪源凝视着靳雨:“昨天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
“文峥嵘,是她把我推下来的……”难怪靳雨会这么想,荣兆初并不是一个做事冒失莽撞的人。
雪源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笑道:“怪不得,他急匆匆的,估计是替你出气去了。”
靳雨一时没说话,她并不见得就会主动问他,刚醒,精神难免不太好。
见她困怠的闭上双眸,雪源忍不住说道:“这几年你都是怎么照顾身体的?体质这么差……”
“我在海城的时候,身体还不至于这么差,可能回到京城之后,一时不太适应,所以才会这样。”
雪源失笑:“你在京城长大,哪来的不适应?”
“……”靳雨忽然抿唇不说话了。
雪源意识到了什么,握着靳雨的手,温声道:“小雨,过去的事情,真的不能忘吗?”
“雪源,我还会有孩子吗?”靳雨声音平静。
“……不能。”雪源心一紧,松开了靳雨的手,见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淡淡的看着他,忽然不敢正视那样的目光,声音沉了好几分:“目前不能,但我们不能放弃希望。”
“那等我能生育之后,我们再谈遗忘这个话题吧!”被判了死刑的子宫,她也希望能够治好,在童话世界里搭建美梦,在现实中灰飞烟灭。
“小雨……”雪源想劝靳雨,但出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残破的身体,每天都在提醒我,曾经发生了什么。遗忘?”靳雨冷笑一声,随即声息冰冷:“等我死了,我一定忘了所有的一起,包括那些好的,不好的过往,轻轻松松下地狱。”
雪源复杂的看着靳雨,迟疑片刻,温暖的手紧紧的握住她的右手:“我不劝你了,但我想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决定,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靳雨睁开眸子看他,雪源的双眸宛如天际星辰一般,当他说这话的时候,满天星光仿佛尽数洒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雪源,知己不过如此了。”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她只会觉得虚假,听了之后没有任何感觉,但雪源不一样,她们认识的时间太长,太长了……
“所以,我的知己,一定要快点好起来。”雪源笑了笑,声音醇厚而温暖:“小雨,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靳雨微微含笑,就像风雨彩虹一样,想要雨过天晴,势必要先经历狂风大雨,她有准备……
似是疲惫到了极致,靳雨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雪源坐了一会儿,将靳雨的手放在被子里。
把灯光调暗,略显昏暗的灯光下,雪源俯身,抬手将靳雨脸庞碎发,温柔捋到她的耳后。她没醒,睡得很沉。
后面传来门推开的声音,缓慢回头,然后雪源看到了身后的荣兆初和张云峰。
荣兆初静静的站在那里,双眸幽深,深不见底,透着高深莫测。
雪源淡淡出声:“小雨刚醒,不过又睡着了,我刚摸了摸她额头,好在高烧退了。”
“她有说什么吗?”终于,荣兆初嘴角微勾,似是笑了笑。
“因为生病的缘故,没说太多话。”
荣兆初应了一声,然后走到了床前,背对着雪源:“你是小雨的好朋友,没事多陪她说说话。”
“好。”
……
“你来干什么?你应该知道,这里不欢迎你。”门外,雪源盯着严铮,眼神微微眯起,似乎想通过严铮神情变化,窥探他的内心。
“别紧张,我只是来看看她。”严铮瞥了雪源一眼,没事人一样,在走廊里缓步慢行。
“你走吧,荣总在里面,我想,他应该不希望看到你。”雪源见严铮嘴角笑容依旧,忍不住动怒了,蓦然止住,挡在严铮面前,正色道:“严铮,荣总是什么人,你很清楚,我劝你不要在这里闹事。”
严铮被拦住去路,也不见生气,跟雪源眼神无言较量了一番,背靠着墙壁,抽出一根烟,并未点燃,只因忽然想起靳雨不喜欢周围的人吸烟,所以就那么拿在手里,抬手摸了摸额头,似乎在想什么措辞来跟雪源进行对话。
“我和小雨是盟友,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雪源似是听了什么大笑话,近乎尖锐的笑了笑,但目光却是极冷的:“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对小雨是什么样的感情,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
“你似乎很了解我?”严铮挑了挑眉,目光迥然。
雪源眼神微微闪烁,看着严铮,不作声。
严铮笑了笑,在她面前站定,低眸看她,有温热的气息擦过雪源的耳畔:“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雪源似是受了什么惊吓,后退几步,秀眉紧皱,姣好的五官微微紧绷着。
“噢?难道被我说中了?”严铮含笑逼近雪源。
雪源这次没有后退,声音比往常时候还要冷:“你在胡说什么?我可是有夫之妇!”
“我还以为你喜欢我?”严铮似是自语轻问,倒不见失落,反而笑容扩大,一如之前那般温和淡然:“既然不喜欢我,请不要拦着我去见喜欢的人。”
“你……”雪源恼声道:“严铮,你强词夺理吧!”
严铮将手中的香烟一点点的捏在手心里,然后揉碎,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看起来面色始终都很平静。
雪源万千情绪,最终汇变成一声沉沉的叹息:“我只希望她能幸福,我能看的出来,小雨还是喜欢荣总的,不然,她不会住在荣家。”
“你想多了,现在的她,比你想想的复杂多了。”严铮话语间藏着数不尽的嘲讽。
“在我眼里,她还是原来那个善良的小雨。”
“她还保留着善良,但你别忘了,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严铮眼神漆黑,微不可闻的叹声道。
目光凝定在雪源身上,这一次严铮对雪源温暖的笑了笑。
“我知道你关心靳雨,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让她为难的事情,只是单纯的想看看她。”严铮自嘲一笑:“我有自知之明。”
雪源失神,苦笑道:“你进去吧……我知道,你爱她,不会让她难堪的……”
“谢谢。”
严铮此刻在笑,雪源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严铮的笑很真实,那是发自肺腑的微笑:“孙小姐,你是一个通透的人,但有些时候,你太不了解人心了……”严铮说着,苦涩一笑:“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为自己争取的。”
……
靳雨再次醒来,已经临近中午。
腰上桎梏感传来,她还没缓过神来,挣了一下,然后腰上力道加深,她终于意识到那是一条手臂,此刻正牢牢的搂着她的身体。
身旁睡着谁,不言而喻,关键是……
荣兆初穿着铁灰色睡衣,衣衫整齐的不能再整齐了,睡颜一如之前迷人的不能再迷人了。
荣兆初向来浅眠,虽说连续五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但因为靳雨还生着病,所以他纵使躺在床上却不敢睡得太沉。
靳雨几乎刚起床没多久,他就醒了,醒来的时候,一向精明的荣总,难得泛起了小迷糊,失神看了看站在床前的靳雨。
恢复清明的荣兆初眸光开始变了,眼眸深黑,眼瞳里缓缓映出靳雨的晨曦装扮,她身上穿着的,是他的衬衣,早上回来之后,发现她身上满是汗,睡衣潮湿,懒得通知张嫂,便把自己的衬衣给她换上了。
靳雨不知道荣兆初在笑什么,看到他的笑容,靳雨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猜猜我睡觉的时候,都做了什么梦?”声音平静,她甚至在笑。
“什么梦?”荣兆初勾起唇角,出现最恰当不过的微妙弧度。
“我梦见荣氏集团破产,你的银行账户被冻结……”美好的唇瓣间缓缓吐出犀利尖锐的话语,但内心很舒服。
“然后呢?”笑容似乎有扩大的趋势。
靳雨没什么意义的笑了笑:“然后我穷的连睡衣都穿不起。”
此话出口,竟有低低的笑声从荣兆初薄唇间流溢而出,这并不打紧,他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上,笑声低沉醇厚,听起来很愉悦。
微微失神,他很少有笑的这么开心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薄唇微勾,拉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但愣神只是一瞬间,很快靳雨就被浓浓的不悦给包裹着。
“你还笑?”声音竟然有些恶声恶气。
“好,我不笑。”倒是好脾气,但放下手臂,双眸看着靳雨时,靳雨才发现他有多恶劣,他虽然妥协不笑话她,但眼睛里的笑意是骗不了人的。
靳雨眯眼道:“这里是医院,难道我不应该穿病号服吗?为什么会穿着你的衬衣?”
荣兆初想了想,说道:“你的病号服被我脱了。”
“那你能不能再跟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脱我病号服?”此刻的靳雨完全是皮笑肉不笑。
“嗯……”荣兆初似是认真想了想,这才说道:“你上午睡得很沉,身上出了不少汗,我给你换过一次睡衣,你没感觉吗?”
靳雨微微挑眉,没吭声,但她在质疑荣兆初的话。自发忽略他给她换睡衣,虽然夫妻多年,但在诸多方面,她终究有着太多的保守和不自在。
她忍不住说道:“你可以让雪源来帮我换。”
被嫌弃,荣兆初并不见伤心,反倒温声道:“别人哪有我伺候的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