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以琛跑上楼推开门,就见沈言欢在自己后背胡乱挠着,嘴里念念有词。
“言欢!”厉以琛眼疾手快抓住沈言欢的胳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快!快把那些蚂蚁弄下去!”沈言欢惊恐的向后看着自己的背部,“它们咬得我好疼!”
厉以琛掀起她宽松的睡衣,她背上并没有什么蚂蚁,只有一道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抓痕。
他咬咬牙,作势抹了一把,“好了,没有了。”
沈言欢呼吸甫定,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可过了几分钟,她身子又紧张起来,她隔着睡衣开始挠胳膊,“又来了,又来了……”
“言欢,没有蚂蚁,”厉以琛拉起沈言欢的袖子,说服她,“你看,什么也没有。”
“不不不,有的,”沈言欢挠着,眼神阴沉,“你看,我后背就有!”
厉以琛牢牢抱住沈言欢,不让她再抓伤自己。
“放开我!”沈言欢身子抽搐起来,双手在半空中乱抓,“好疼!痒!有蚂蚁!”
“啪!”
厉以琛脸上一疼,就见沈言欢直勾勾的盯着他。
“有蚂蚁……你为什么不帮我?”沈言欢扬起手,眼看就要落在厉以琛脸上。
厉以琛非但没有避开,反而紧紧把她压在床上,捧着她的脸,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沈言欢,你给我听着,你熬得过去也得熬,熬不过去也得熬!我不准你放弃!”
“滚开!你们都滚开!”沈言欢眼中的血丝骇人,她胡乱挥舞着胳膊,性情大变,对着厉以琛又踢又打。
“打我能让你好受点是么?”厉以琛握住她的手,狠狠朝自己胸前的伤口砸下去,吼道,“朝这打!使劲打!好过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受苦!”
厉以琛红着眼,砸的每一下都实打实的用力。
就这样一直打了很多下,沈言欢终于筋疲力尽的昏睡过去。
厉以琛脸色煞白,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脱力的倒在沈言欢身边,出气多进气少。
“程居安……你过来……”
厉以琛挂断电话,捂着心口艰难的下了楼。
沈言欢醒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她右边手臂几乎是麻掉的,但她似乎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程居安拿着电话从门外进来,看见她睁着眼,心中一喜,“醒了?”
“嗯。”沈言欢应了一声,四下看了看,“厉以琛呢?”
程居安扶她坐起来靠在床头,淡淡道:“公司有事,他去处理了。”
沈言欢点点头,“他早该去了。”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程居安往她身后加了个枕头,又拿了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没事……”沈言欢缓慢的眨眨眼睛,“就是有点渴。”
“你等等。”程居安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喏,慢点。”
沈言欢刚喝了一口,突然推开他的手,捂着嘴跌跌撞撞的去了洗手间。
“呕……咳咳……”
沈言欢趴在洗手台上干呕着,刚喝下的水连同胆汁一起吐出来。
程居安站在门外,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
洗手间传来水龙头的流水声,“咔哒”一声门响,沈言欢表情痛苦的扶着墙出来,嘴边是没来得及擦去的水珠。
程居安扶着摇摇晃晃的沈言欢到床上,“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嗯?”
沈言欢虚弱的摇摇头,“别忙活了……就算吃了……等会儿也得吐出来……”
程居安心一揪,“那也得吃!你等着,我去熬点粥。”
沈言欢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歪在床头眨眨眼算是答应。
程居安连忙背过身去离开,生怕被沈言欢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沈言欢望着头顶的吊灯,浑浑噩噩,身子发冷。她偏偏头趴在自己胳膊上,似乎能听见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她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咬上自己的手腕。
麻酥的疼痛沿着她此时敏感的神经传导着,她身子软下来,这种刺激似乎让她好受一点,直到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她才一个激灵松了口。
手腕上清晰的齿印和血迹,提醒着她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嗜睡、恶心、厌食、攻击性并伴有精神萎靡,沈言欢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莲子八宝粥来喽,”程居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努力装出轻快的语气,“上学的时候你不是最喜……言欢?”
看见沈言欢嘴角的血迹和呆滞的双眼,他一愣,立刻放下粥奔过去,“言欢?你怎么了?”
程居安抹去她嘴角的血渍,又找来纱布和酒精替她包扎了手腕。沈言欢像是木偶人一样任他摆布,状态奇差。
程居安皱着眉,要打电话叫医生。
“居安……”沈言欢突然出声,抓住他的袖子。
程居安面上一紧,看见沈言欢的眼里全是绝望和恐惧。
“我……我这是毒瘾犯了……是不是?”
程居安喉间动了动,别开眼,他没有办法直视她那样心碎的眼神。
看见程居安沉默,沈言欢脸色一暗,眼底仅存的一点希望火光也熄灭了。她呆呆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捂住脸哭起来。
毕业、工作、结婚、生子,她只想像个普通人一样的活下去,为什么老天要跟她开这种玩笑?
程居安红着眼眶抱着她,“一切都会好的,言欢,相信我。”
“骗子……你们说不会上瘾的……为什么……为什么……”
程居安心疼得不能自已。
沈言欢哭得倦怠了,也不说话,只木然的趴在枕头上,间或眨一下眼皮,她动了动,露出后背一角抓痕。
“伤着了?”程居安瞥见抓痕,眉头紧锁,“你等等,我去拿药。”
他立刻在楼下的医药箱里翻找起来,等他回来的时候,沈言欢已经闭上眼睛昏睡过去了。
程居安攥着药瓶坐在床沿,伸手拂开沈言欢掉落脸侧的碎发,然后撩开了她的睡衣,露出她抓痕狰狞的后背。
程居安拿棉球蘸了酒精,给伤口消毒。睡梦中的沈言欢像是被刺痛了,背一紧,轻哼了一声。
程居安只好放轻了力道。
程居安心无旁骛的涂着药膏,直到沈言欢的胸衣排扣挡住他手里的棉签。程居安愣了愣,突然红了脸。他站起来走到桌边,灌了自己一杯水。
程居安喉间一滚,被蛊惑一般走过去,沾着药膏和酒精的手指带着灼热的温度,按在沈言欢身上。
“嗯……”
沈言欢并没有昏睡太长时间,因为毒瘾很快卷土重来,她在程居安手上抓出几道狰狞的血痕,叫嚣着让他滚出去。
时月和宋戈来得正是时候。
“给我!快把药给我!”
沈言欢痛苦的捶自己的头,程居安伸手去拦,反倒被沈言欢掐住脖子。
“言欢你干什么呀!”宋戈见状,吓得立刻上去掰她的手,“放手啊言欢!快放手!你要掐死他了!”
“闪开!”时月朝宋戈一喊,一个手刀砍在沈言欢后颈。
沈言欢身子一软,双眼一翻,歪在宋戈满怀。
程居安扶着床沿,咳嗽得眼泪都出来了。
宋戈抱着沈言欢缓缓放倒在床上,看着程居安幽幽叹气道:“你是宁肯被她掐死,也不还手?”
程居安红着眼看向昏过去的沈言欢,似叹息又似自责,“她是言欢啊……我怎么……下得去手……”
送走程居安,晚上就由宋戈和时月看着沈言欢。
“老厉怎么样?伤得重不?”宋戈叹了口气,替沈言欢掖了掖被角。
时月面色凝重,“不重就不会去医院了。”
“也是……”宋戈看向毫无生气的沈言欢,喃喃道,“这是犯得什么太岁啊……”
……
第二天程居安去和时月、宋戈他们换班时,沈言欢还没有醒。
等他们走后,程居安心神不宁的坐在沈言欢床头,一直看着她。因为毒瘾厌食的关系,她原本就没有几两肉的身板儿变得更加消瘦,连呼吸都好像弱了些。
程居安拿起沈言欢的手握在手中,以一种祈祷的姿态,静默着。
沈言欢在睡梦中仍然皱着眉头,似乎在忍受什么剧烈的煎熬。
“药……”她嘴边溢出支离破碎的句子,“给我药……”
程居安死死握住她的手。
沈言欢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声音嘶哑,“居……安?”
“我在。”
沈言欢挣扎着起来,不顾身上的睡衣凌乱,抓住程居安的手,带着哭腔道:“居安……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程居安看着她虚弱无助的样子,疼得心尖发颤,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苍白的安慰她:“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会好了。”
“居安,要不你……”沈言欢抓着他的手往前靠了靠,乞求道,“给我药好不好……”
程居安猛地甩开她的手,后撤一步,浑身发抖,不可思议道:“你要我给你毒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言欢急忙伸手去抓他,没想到身子一下失去平衡从床上摔下来。
程居安死死握着拳,他不能,不能给她毒品。
沈言欢趴在地上,睡衣交叠的领子被扯得大开,从程居安的角度,恰好看得到浅绿胸衣托起的美好柔软。他的视线像是被牢牢钉在那里,连呼吸都迟滞起来。
“药……居安……给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