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巨大的玻璃碎裂声从楼下传来。
程居安猛地从床上跳起来,随手拿过那把水果刀,挡在床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
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而且这处所在非常隐秘,厉家人应该不会找过来才对。
但除了厉家人,谁又会来呢?
外面有人,听脚步声,应该只有一个人,他踩着散落一地的玻璃碴,向二楼来了!
程居安后悔没有向神秘博士要一把枪,仅凭水果刀,他恐怕没有胜算。
他下意识去看沈言欢,她还沉睡着,丝毫没有被这变故惊醒。程居安长舒一口气,两手握住刀子,全神贯注的盯着门。
他没有退路,因为他身后就是沈言欢。
他可以死,但沈言欢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程居安紧张到肌肉发颤。
“砰!”一声巨大的枪响,锁芯冒出几星火花。
门把手缓缓一转,吱呀一声,门开了。
黑洞洞的枪口伸进来,指着程居安的心口。
“你是什么人!”程居安竭力保持镇定,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来人,想要找机会捅上一刀子。
那人穿着黑漆漆的兜帽衫,身材高大挺拔,即使是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摘下帽子。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带走什么人。”
兜帽男逆着光,程居安看不清他隐在阴影里的脸,但他知道,这人是冲着沈言欢来的。他来不及想更多,也顾不上时机是不是合适,立刻挥着水果刀捅上去。
兜帽男偏头轻松避过刀锋,拿起枪托狠狠砸了程居安的后背一下,巨大的冲击力让程居安眼前一黑,险些扑倒在地。兜帽男似乎并不打算杀他,只是绕开他,径直走向床边。
不可以!程居安强撑起身子,一把抱住兜帽男的小腿,咬牙道:“不准碰她!”
兜帽男嗤笑一声,冷道:“愚蠢。”
程居安不管什么愚蠢不愚蠢,他只知道,言欢不能有事!想到这里,他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两只手上,死死抓住兜帽男的脚踝。
兜帽男甩了甩腿,没有甩开,于是缓缓蹲下了身子,枪口抵在程居安的额头上,冷淡道:“被人拿来当枪使还不自知,程居安,你真的是那个纵横律界的金牌律师么?”
“你认识我?”程居安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当然,”兜帽男笑笑,“但是我高估了你的智商。你显然,不是厉铎的对手。”
听到厉铎的名字,程居安脸一沉,“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兜帽男站起来,趁程居安手劲稍松,一脚踢开他,居高临下道,“给你打电话那个神秘博士,根本就是厉铎。”
厉铎?这怎么可能!明明是神秘博士把厉铎杀害沈青峰的事告诉他的!如果厉铎就是神秘博士,他这么做,又是图什么?
“等等,”程居安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没来由的惶恐起来,他忌惮的看着兜帽男,“你怎么会知道神秘博士给我打过电话?你到底是谁?”
兜帽男轻笑一声,“你的问题太多了。”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枪响,程居安的身下蔓延开大片血迹。
兜帽男看着晕死过去的程居安,摇摇头,喃喃道:“太弱了。”
他解开沈言欢手腕上的领带,拿下她嘴里塞着的枕巾扔在床上,打横抱起她,从容下楼。
走到楼下的时候,他往二楼的方向看了看,拿起客厅里的座机。
“120是么?这里有人受了枪伤。”
他挂断电话,光明正大的融进夜色中。
……
天渐渐亮了,八点钟的太阳,缓缓照进汤臣一品。
舒晴的别墅也在汤臣一品,此时她并不在家,她的卧室里,绑着一个男人。
厉铎的咳嗽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最近他瘦得厉害,站久了疲乏,所以不得不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到处走。
宋弋推开卧室的门,笑道:“嗨,早上好!”
男人缓缓抬起头来,冷厉的视线恨不得将宋弋凌迟,但当他看到宋弋推着厉铎进来后,脸上的表情一霎变得冷漠。
厉铎对他的鄙夷视而不见,淡淡道:“怎么样以琛,想好了?”
厉以琛冷笑:“你以为绑了我,我就会答应你?父亲,你越活越回去了。”
厉铎闲闲靠在轮椅靠背上,平静道:“你没有别的选择。我也不是在和你商量。”
“你以为这样言欢就会相信?那你未免太小看她了。”厉以琛自信满满,“我的女人,我知道。”
“她信不信,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厉铎接过宋弋手里的营养剂,抿了一口,皱皱眉,又递回去。
厉以琛面上不显,心里却担心起来。他知道沈言欢虽然不会相信,但一定免不了难过,她现在正是恢复的关键时期,他不准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所以这个条件,他不能答应。
好在时月和宋戈还在她身边,有时月的保护,有宋戈的开解,厉以琛多少能放心。
父子之间,总有一些奇妙的心有灵犀,厉铎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了他的心中所想,“如果你是在想时月和宋戈,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厉以琛身子一僵,危险的眯起眼睛,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厉铎朝宋弋动了动手指,宋弋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举到厉以琛眼前。
一张是时月被绑在十字架上浑身是血的照片,一张是宋戈的座驾烧得只剩框架的照片。
“嘻嘻,好看吧?我用了最新的单反摄影技术,构图比例也刚刚好。”宋弋眨眨眼,丝毫没有觉得这样的照片血腥暴力。
时月虽然看起来伤痕累累,但照片中他的眼神还算清明。
而宋戈……
厉以琛猛地要扯断手铐站起来,但这动作除了在他手腕上割开一道伤口之外,并没有别的作用。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是你亲哥哥。”
宋弋耸耸肩,无所谓道:“我知道啊,那又怎么样?我不能杀他么?”
厉以琛双眼血红,“混蛋!”
宋弋委屈的摸摸鼻尖,这动作和宋戈如出一辙,厉以琛心中沉痛,竟然有些呼吸困难。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更严重的问题。
时月和宋戈都不在沈言欢身边,那是谁在保护她?还是说连言欢也已经遭了毒手?!
“你把言欢怎么了!”厉以琛一想到沈言欢可能会面临的危险,情绪暴躁起来,手铐深深勒进他的伤口里,血迹蜿蜒滴在床上,但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看向厉铎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什么事你冲我来!”
厉铎担忧的摇摇头,“你看,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不能留。她能左右你的情绪,就能左右你的判断。而我们厉家的当家人,绝不能受制于人。”
“当家人?你看重是你的事,我不稀罕。”厉以琛恶狠狠道。
厉铎皱起眉头,神情泛冷,寒声道:“厉以琛,你太让我失望了。”
厉以琛直视着他,没有悔意。他知道,厉铎还会有别的继承人,但言欢,只有他了。
“看样子是说不通了。”厉铎撑着轮椅的扶手,缓缓站起来,他朝宋弋一伸手,后者立刻递给她一张照片,厉铎嘴角挑起冷漠的弧度,把照片正面朝下,放在厉以琛脚边。
“如果十点钟的新闻发布会上,我没有听到想听的话,那把刀子,就不会只是干干净净的放着了。”
厉铎意味深长的说完,离开了房间。
刀子……厉以琛心一紧,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是他看不到照片的正面,只能胡乱想象。
这是厉铎常用的心理战术,厉以琛很清楚的知道,但他还是不可抑制的陷进去。
只因为那个人是沈言欢,是他放在心尖的人。
很快就有佣人进来给厉以琛换衣服,还说如果他不配合,就看不到照片上的人了。
半个小时之后,厉以琛终于被人收拾妥当,坐在车上被带往浪新娱乐的一个访谈现场。他多次索要那张照片,可宋弋偏偏不给,只等到舒晴也明艳动人的到了场,离访谈开始还有不到两分钟时,宋弋才把照片给他。
厉以琛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脑门,他身子几不可见的晃了一下,舒晴伸手扶住他。
照片上,是面色苍白的沈言欢,她头发凌乱的躺着,脸侧放着一把冰冷的水果刀,厉以琛在看到她嘴角鲜红刺目的血水和颈上浅淡的血迹时,终于不可抑制的恐惧起来。
他的小东西,还活着么?
……
沈言欢是被一阵呛人的酒精味熏醒的。
“醒了?”
一个熟悉的男声传来,沈言欢浑身一阵,戒备的瞪着还没有聚焦的双眼,双手死死攥住被子,“你是谁?”
因为咬伤了舌头的缘故,沈言欢说话有点大舌头,说出着三个字,已经让她疼得冒出一身冷汗。
男人还穿着昨天的兜帽,只不过右边的袖子已经不见了,他匀称的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即使这样,纱布上还是很快泅开一抹红色的血迹。
“厉太太,”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是韩多病。”
沈言欢的眼睛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在看清韩多病的脸时,一愣,张了张嘴。
韩多病连忙阻止她,“你咬得太狠,伤口很严重,暂时不要说话了。”
他拿过几张白纸和黑色中性笔递给她,“有什么需要,写下来。”
沈言欢拿过纸笔,皱着眉,过了好一会儿,才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你是谁?”
同样的问题,她问了第二遍。
韩多病怔了怔,偏头摩挲着下巴,担忧道:“厉太太,你是不是伤到了头?”
沈言欢坚定的摇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仿佛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
“好吧,”韩多病叹了口气,耐心道,“我叫韩多病,是医院胸外科的主治——”
沈言欢用笔重重戳了戳纸,在那三个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韩多病的脸色突然闪躲起来,他像是刻意回避什么,别开视线,淡淡道:“我手边没有伤药,我需要立刻带你回医院。”
“韩医生!”沈言欢忍着剧烈如同撕裂般的疼痛,哑着嗓子叫他。
韩多病眼中闪过挣扎,“这件事,以后再说。”
他开车带着沈言欢往医院去,路过一个红绿灯时,前面发生了交通事故,把路给堵了,他们又不能倒车回去,所以只好和前面的车主一样,老老实实等着交警疏通道路。
这是一个繁华的商业地段,无数LED显示屏竖在写字楼和商厦的外墙上。
“舒晴!快看是舒晴!”
“不过这男的是谁?”
人群中不知是谁叫嚷了一句,所有的人都抬头看过去。
沈言欢也不例外。
“……那么说两位是老朋友了?”主持人微笑问道。
沈言欢的瞳孔一缩,镜头画面里出现的是厉以琛!
“我们不是朋友。”厉以琛突然冷脸道。
沈言欢心里一松,她看到主持人惊疑尴尬的表情同时,也听到了周围人的吸气声。
沈言欢恍然记起,昨天时月让她一定记得看今天的新闻。
沈言欢心中柔软起来,她猜想,一贯不在媒体镜头下露面的厉以琛,这次突然高调接受《新闻半小时》的采访,就是为了给她一个交代。他要用最权威的媒体,告诉所有人,他和舒晴一点关系也没有。
说不感动是假的。
沈言欢仰望着大屏幕,突然觉得受的一切苦都值得。
主持人的职业素质还算过硬,急忙补救,“看不出厉总还会说冷笑话呢,呵呵。”
呵呵你个鬼!沈言欢在心中腹诽。
厉以琛淡淡看了主持人一眼,再次重申:“我和舒小姐并不是朋友。”
这铺天盖地的骄傲是怎么回事!这次打脸舒晴也太爽了吧!沈言欢忍不住捂住嘴。
嗯,论打脸,厉以琛简直就是打脸界的千手观音,每一巴掌都打得啪啪响。
就在众人讶异的时候,厉以琛看向舒晴,那眼里,竟藏着几分深情。
“我们不是朋友,而是,恋人。”
沈言欢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厉以琛,的确是打脸界的千手观音,只不过被打脸的,不是舒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