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变得更阴沉了,白起宁抬头望天,眉头一凝:“好像要下雨了。”
江云的目光亦是悠远:“恩,我们也该回去了。”
这鬼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都以为不会下雨了,乌云又翻江倒海起来。
骤然间,狂风“呼呼”地吹起来,来得十分猛烈,连小树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好大的风啊!”白起宁止住了步子,衣裳、长发全都被吹乱了。
倾盆大雨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从天而降,漫天硕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比电闪雷鸣的暴风雨竟来得更猛。
地面咚咣咚咣叫个不停,“呼呼”的狂风席卷着雨点像是无数条利鞭,拼命甩了下来。
这雨竟然这么大!白起宁的头上、身上很快就湿了,这雨点打在脸上还有点疼。
“江云大哥,我们快找个地方避雨吧。”白起宁高声道。
话刚落音,白起宁感觉头上没有了雨点,江云站在她的身后高举双臂,长长的衣袖披在她的头上,挡住了狂风暴雨。雨水顺着他的袖袍,连成一线滴落在地上。
江云身材很高,所以挥臂为白起宁挡雨也很容易,白起宁正要说什么话,喉咙顿时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再也说不出话来。
此刻,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知道他的整个身体都在狂风暴雨中冲洗,一定是湿透了。
她一直以为,他是她值得彼此依赖的朋友,他是个很重义气的人。可不知为何,她的眼眶忽然就湿润了。
以前他为她搏杀,为她重伤,为她违背自己的誓言,她都没有这样心酸过。也许是在那种九死一生的情况下,她没有心思想太多,而此刻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她想多了点。
她想说话,说不出口……想迈步,却抬不起腿……只能愣愣站在原处,就这么站着,身子发僵,一动不动。
她当然看不见江云的目光却是炙热的,他面色宁静,雨水早就打湿了他的全身。哗啦哗啦,他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额头感受到雨点强有力的撞击。
脸上、身上全是水,江云闭上了双眼,内心却是无比宁静,惬意地享受着最后这片刻的宁静。
白起宁的眼神黯然了下去:“江云大哥,我们去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这场暴雨比如是短暂的,夏日的暴雨历来如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像是滑落夜空的流行,闪耀瞬间后便消失不见。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白起宁,你是蜀国母仪天下的皇后,以后不会再需要我这个朋友了。”江云淡淡留下了这句话,她不需要他,那也就不会再见面了。
后来江云就带着小唯离开了,留她还杵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的背影。
雨过天晴,天边闪烁着绚丽的彩虹,天空变得格外澄澈格外透亮。他最后转身的背影印入她的眼帘,风华卓绝,霎时惊艳。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白起宁双眼泛红,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江云了。
纵使心中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唯有一句:江云大哥,珍重啊。
……
一辆马车驶一路向西。
独孤娉脸上满是泪水,抽泣得凝噎:“你已决定从今往后都留在佛山了吗?”
“我命不久矣,最后的时光就和老朋友一起过吧。”江云脸色带着容光,丝毫不像是重病之人,仍旧还是这般优雅。
“我可以留在佛山,侍奉你跟前吗?”独孤娉满是期盼地问。
“你还能有更好的选择。佛山全是一帮和尚,不好玩的。”江云淡淡笑道。
“那儿有你,就足够了。”独孤娉负气威胁道,“若是你不答应,我这就调了马头回去找白起宁,告诉她,是三年前你为了救她,伤口中了毒,而那毒无法逼出,毒素在体内蔓延直至今日,药石无力!”
江云嘴角荡漾起明媚的笑容:“你还真会威胁人。”
独孤娉咬了咬唇,迫不得已道:“她要是知道真相,会如何?必定痛苦内疚一生!”
小狐狸蜷缩着身体,躲在江云的身边,听到独孤娉的话,惊愕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先前听玄无止说江云病了,也没想到会病得要死啊。
“吱吱吱。”小狐狸的情绪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江云感觉有些乏力,背靠着马车,一手捂住了心口:“可别胡说,我这病跟白起宁没多大关系。三年前的那点小毒,不足以致命。”
“是,那点毒那点伤是要不了你盗圣的命。可你呢?你什么时候爱惜过自己的身体?为了救那些什么不相干的江湖中人,带伤跑去应约万毒门的掌门人,搞得自己一身是伤!”独孤娉满是心疼地道。
“他们不是不相干的人,是上清道的弟子们。”江云自幼被爹娘送去上清教,就是在上清教长大的啊,他从未忘本,未忘记上清教的收留,未忘记师父的养育之恩。
“你早已不是道教弟子!是他们狠心赶走了你,把你逐出教门,何必为了他们搭上性命?”独孤娉哭着质问。
那些古板守旧的长老嫉恨江云天下无双的超高天赋,说江云不懂规矩,胡乱修习外门功法,今后必定走火入魔成为武林一大祸患,以此为由将他无情地赶出师门。
江云淡然笑了笑:“我江云的一切都是师父给的,无论是武功还是能力,都是在上清教那儿学到的。师父当日逐我出师门,也是为了我更好地生活。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上清教遇到危机,只要我还活着,便会以死相护。”
小狐狸有所恍悟,江云用实力告诉上清教的那些,他不是上清教被逐的弟子,而是上清教最出色的天才,这也是报答了他师父的恩情。想必上清教的那些人后悔了,后悔当初逼走江云,让上清教再次辉煌的机会从眼前溜走。而如今,上清教却落得任人欺凌的地步,靠着江云击败万毒门掌门人而得以喘息。
然江云因带伤赴战,无法使出全力才被毒手再伤,后旧伤加新伤,毒素根深蒂固留在了体内,日益蔓延。
独孤娉泪流不止,是啊,即便是不相干的她在命悬一线时,他都会予以援手,何况是曾经的师门。
江云见她哭得这么难过,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好了,别哭了,我见不得女人哭。你要是一直这么哭下去,我还怎么留你在身边?”
“你答应让我留在身边了?”独孤娉满是悲伤的眼神中闪烁过欣喜,止住了眼泪。
江云笑着点头,面色淡泊如水,不管他还能活多久,都会安然承受。江云温柔地抱起了身边的小唯,对了,还有这只狐狸,也会在佛山一直陪着他。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