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微怔,不知为何玄无止病成这样,却关心着一只狐狸:“不知道啊,怕是去哪儿玩了。昨天见过它,今天没看到。”
“它昨晚一直陪着我。”玄无止淡淡道。
“是么?”江云摇了摇头,一大早过来,就见玄无止气息紊乱,除了守夜的小和尚,没有看到狐狸。
好几天过去了,御医不断尝试针灸、开药,可玄无止的病情依旧没有起色。终于,蜀国的侍卫护送韩修大夫赶到了。
玄无止命悬一线,众人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神医韩修身上。韩修为玄无止看病之后,面色沉重,连连摇头。
“究竟如何,说清楚啊!”就连一向温文儒雅的江云都沉不住气了。
“病已入骨髓,无药可救。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啊。”韩修扶了扶胡须,沉痛道。
江云只觉得晴天霹雳,头皮发麻,不甘心道:“韩大夫医术精湛,我是亲眼见过你妙手回春。再试试吧!”
韩修无可奈何地看着江云:“卧龙大师乃万人敬仰的圣人,不到最后一刻,老夫自然是要试试的,可你们也要做好准备,老夫不过是凡夫俗子啊。”
玄无止自知大限已到,脸上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显得很平静,抓紧最后的时间交代后事。
一代高僧,见惯了生死,又岂会看不破生死。
玄无止微笑对江云道:“咳咳咳,此生能与盗圣江云做挚友知己,死而无憾。”
“你是死而无憾,可我呢……”江云忍着泪失声,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三十年前,道佛论会,两人识下缘分,相以为知己。江云记得那时,他因遭道教同门排挤而心绪低落,幸得玄无止开导指点,才顿悟了人生的路。
玄无止于江云而言,是挚友,亦是良师。三十年间,两人相处的时间断断续续虽不算多,但岁月的流逝从未冲淡他们之间的情谊。
……
就在这天夜里,消失了几天的小狐狸又回来了,钻进了玄无止的房间。
“吱吱吱。”小狐狸的目光格外炯炯有神,目不转睛地看着玄无止苍白如纸的脸。
既然韩修大夫都说,玄无止大限已到,那小狐狸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若能成,小唯用命换玄无止一条命;若不能成,小唯陪玄无止一起赴死。
黄泉路下,有它这只小狐狸相伴,他一定也不会孤单吧,只要他不觉得它吵就好。
听到了小狐狸的叫声,玄无止惊醒睁眼,他的气息微弱极了,声音几乎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小唯,好几天没看到你,你去哪儿了?”
它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躲起来,调整灵力,离他并不远的。
“以后不能念经给你听了,我想,你其实……也不大爱听吧。”玄无止自嘲地笑了笑,即便面色苍白得可怕,这一笑依旧是绝色的。
在玄无止身上,那种超脱世俗的气度,是无人能比拟的。
他的笑容好温暖,好美好。小狐狸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被这淡淡的笑容深深吸引,而后就成了一种执念。
小狐狸冲他摇头卖萌,再逆天而行,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永世不得超生。它已经活了太久,活了千年……恩,已经活够了,用它余下的性命,去换他数十年,十年,甚至可能更短的寿命。
它不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这么做,但它确信,决定要做的事就不会后悔。它只是一只狐狸,没有那么多心思,不会去想值不值得。
经历了千年的孤寂,每日除了修炼都过得浑浑噩噩的,最开心的日子,便是留在玄无止的身边,聆听他诵经弹琴,陪他看日出日落。
小唯打了个屁,玄无止睡了过去,呃,真够臭的。它真怀疑,他不是被法术迷晕,而是被臭晕的。
小狐狸深深看着玄无止,瞳仁再次变成了银色,银色的光芒逐渐亮了起来,它的尾巴在不断变大。
变大数倍的狐尾卷住了玄无止的身体,它将全身的灵力注入进去,低低地压抑着哼了一声,脸上闪过无比痛苦之色。而它的那双狐狸眼,发出的银色光芒更加明亮。
小狐狸痛苦得眼泪不断夺眶而出,在剧痛之下,它似乎明白为何要救他,她无法再忍受千年的孤独,忍受没有他的孤独,宁可死也不愿,不愿……
“吱吱吱。”
玄无止,在世间过了千年,遇到了你,是最大的幸运,也是最大的不幸吧。
……
天亮之后,韩修走进玄无止的房间,惊喜地发现玄无止脉象竟然平和了!
“这,这真是的奇迹!”韩修大喜过望,高兴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昨夜韩修还为玄无止把脉,以他的病情几乎撑不过两天了,今日一大清早竟然像是换了个身体似得!
江云等人闻讯而来,得知玄无止病情好转,个个面露狂喜之色。
“真是不可思议啊,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事!”御医惊愕得目瞪口呆,连连晃头。
“是啊,老夫从医数十年,也是第一回见到。”韩修点头附和,脸上的惊撼之色迟迟未散去。
江云长身玉立,笑容如花般绽放:“玄无止不就是天底下的奇迹么,在他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玄无止静静躺在榻上,神色颇为恍惚,他满脑子都是昨夜,小狐狸用极为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无止,我的无止大师!”江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玄无止才回过神来。
“你们看到小唯了吗?”玄无止脱口而问,心里有种莫名的牵挂,小狐狸在哪儿,为什么每次醒来后都不见它影子。
江云怔住,随即又笑了笑:“你怎么总是问起那只小狐狸啊,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它,可能是去哪儿贪玩了吧。”
“不,不对,我昨天晚上见过它。”玄无止目光凝重。
“你啊,怕是做梦看见了它。怎么每次开口都是在关心那只狐狸,恩,看来你对那只狐狸还真有着不一般的感情。”江云戏谑道。
“难道真是做梦吗?”玄无止闭上眼晃了晃头,脑子里能清晰回忆到昨晚小狐狸来过,就连它深深的眼神都记得一清二楚。
“好了,现在你的身子才刚刚有了好转,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江云轻声道。
玄无止就算是闭上了眼,耳边似乎还回想着小狐狸的叫声,为何会那么牵挂一只狐狸。
也许正如江云说的那样,小狐狸贪玩,去哪儿玩去了,等玩耍够了就会回来。玄无止是这么想的,轻轻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