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久,都静得没有半点风声。
白戬不言,雨燕不语,她蹙眉低头,嘴唇抿成一道白线,不知该说什么话劝慰他。她甚至不能像个朋友那样说话,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而她不过是个婢女,只能静静守在他的身旁。
“雨燕,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在宫里,陪伴皇后吗?”白戬发话,打破了良久的沉寂。
“皇后不放心大少爷,令雨燕留在这儿伺候。”雨燕面色发红,她不敢告诉他,是她恳求皇后留在这儿的。
白戬满是关切的语气:“皇后在宫中可安好?”
雨燕微笑答道:“大少爷放心,皇后娘娘很好,皇上与娘娘伉俪情深、鸾凤和鸣。”
“这就好,就好。”白戬缓了缓气,又对雨燕道,“我已经没事儿了,明日你回宫里去吧,谢谢你的照顾。”
“娘娘在宫里有很多人照顾,也不缺雨燕一人,既然娘娘惦记着大少爷,那雨燕就一定谨遵娘娘之令,好好伺候大少爷。”雨燕赶紧道,“大少爷若是赶我走,娘娘会责罚我的。”
白戬举起右手揉了揉头,只觉得脑子还抽着痛着:“我早该醒过来了,可好像一直被锁在梦魇里,又醒不过来。我见了她……”
“她?”雨燕一怔,那个她是指谁呢,是长安公主吗?
白戬的梦里见到了杨琉璃的那座竹屋,竹屋里点着一盏枯灯,他似乎看到了她的影子,却始终不能迈步向前。
“后来,我还听到了歌声,是她唱给我听,唱得真好听。”白戬目光显得迷惘。
“什么歌声?”雨燕问。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白戬的目光是冰冷的,却又是深情的,“大概,她在为我的心而唱吧。”
雨燕身子剧烈一颤,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白戬怎么会说这句越人歌的最后一句,难道他在梦里听到的是……自己的歌声?
她很少唱歌,这是她第一次唱给他听,他方才说很好听,雨燕心里莫名涌起说不出的喜悦。
“雨燕,你陪了我一夜,也累了吧,回房间去歇着吧。”
“我不累……”
“你累了乏了,听话,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你再随我入宫拜见皇后娘娘。”白戬的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他的言语就是又那份霸气,在军营中,他是说一不二的大将军,他的命令,部下必须服从。
雨燕咬了下唇,不敢忤逆他的话,不想惹他生气,便只得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白戬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房间里,他再也无法入睡,思绪飞扬,还能在梦里听见她唱歌,真好。
等到天亮之后,白戬洗漱整装,一身素袍先去拜见了母亲杨淑华,一家人同用早点之后,白戬又与白冉、白羽两个弟弟话聊了一个时辰。
差不多到了巳时,白戬决意入宫去向皇上、皇后问安,白冉主动提出陪大哥一起去。
“羽弟,不如你也随我们一同入宫吧。”白冉向白羽递了个眼色,去见皇上,或许皇上会封白羽一官半职。
“三哥,你陪大哥去就好了,我不习惯宫里的那些礼节,怕是失了礼仪。”白羽推迟道,他明白白冉的用意,不过从小对做官没有兴趣,反而有些厌恶官场道道。
白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白羽:“四弟,你也老大不小了,身为白家的后人,怎能安于小县做那些买卖混日?”
白羽听了这话,顿时心里窝火:“三哥觉得看不上做生意,可那是我的兴趣,况且在玦阳县经商,还能照顾娘亲,有何不得?”
“娘亲可以留在蓉城白府,这样我也可以尽尽孝道伺候娘亲。”白冉哼声道,“羽弟,我对你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男儿当志在四方……”
“好了,三弟,四弟有他的选择,你何须强人所难。”白戬忍不住冷声发话。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在白戬看来,只要四弟是快乐的那就足够了。
杨淑华也微笑着道:“是啊,冉儿,为娘更喜欢玦阳县的生活,我和羽儿在玦阳县过得很好。”
见娘亲和大哥都发了话,白冉只得作罢,挤出一缕笑容:“我也就是说说罢了,四弟不喜欢听就别放在心上。”
随后白冉让人准备马车,陪白戬入宫面圣,雨燕也跟着入了宫,回到宫后就直接去了婉仪宫。
“禀娘娘,大将军与学士大人去了龙威宫。”雨燕对白起宁道。
白起宁微微点头,眉头轻蹙:“大哥再过两日就又要回到宛城,雨燕,你真愿意离开蓉都,去宛城吗?”
边城寒苦,白起宁舍不得雨燕独自前去,何况大哥那种天生对感情迟钝的人,也给不了雨燕回应。
“娘娘已问过奴婢这话了,再问一遍,奴婢的答案也是一样的。”雨燕语气坚决,“大将军征战疆场,呕心沥血,能够伺候他,我心满意足。”
白起宁心中轻声一叹,也不再劝阻,只想着等会儿白戬过来时,单独与大哥交代几句。
站在白起宁身后的碧芸闻之大惊,才知雨燕姐姐要离开蓉城,随白戬大将军去边城。碧芸不理解雨燕为何有这样的心意,在宫里跟着娘娘享受容华不好么,为何要去偏寒疾苦之地,军营里的生活该多苦啊。
“碧芸。”白起宁唤了一声,“隆儿午前的课快结束了,把隆儿叫来我这儿,见见两位舅舅,一起用个午膳。”
“唯。”碧芸应声退下。
见过了皇上,白戬、白冉从龙威宫出来,便有小公公等着外面,引他们来了婉仪宫。
“大哥,身体可无恙?”白起宁关心道。
“多谢皇后娘娘挂念,已无妨。”白戬的气色依旧不如往昔光彩,“听说昨夜宁安小公主也病了,现在如何?”
“小宁安是受了点风寒,御医开了药也好了。”白起宁知大哥心中抑郁难解,柔声道,“大哥在外,多注意身体啊。唉,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照顾,着实让我放心不下。”
“我多年在外,早已习惯了,哪里需要什么人照顾。”白戬正色道,“只要皇后和三弟在蓉城里,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三弟,你可是蓉城里皇后唯一能依靠的亲人,要好好听皇后娘娘的话。”
先前白冉犯事,被连珏压了下去,也没有远传到白戬的耳中,白戬并不知情。
白冉笑了笑:“那是一定的,皇后娘娘是我亲二姐,我不听皇后娘娘的,还能听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