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白雪皑皑,又下了小雪。
安落雁看了日子,今个儿是个好日子,诸事皆宜。
她昨夜已经在目的地设伏,打探清楚了,这凤坡人烟稀少,有片小树林,平日也不会有什么人俩。只是在四个多月前,附近开了一家大镖局。
就地撑了一柄大伞,挡着飘雪,伞下有案几和两个软垫。
案几上有个小炉子,温着酒,酒香四溢。
安落雁红妆打扮一番,穿着大红色的袍子,裙边绣着一排蝴蝶,纤细的腰身以云带约束,坠下三千青丝流苏垂荡。乌黑亮丽的长发用梅花玉簪绾上,高耸的发髻还别着雕工细致的珍珠花。
她盛装打扮,仪态大方,娇媚无骨如艳三分,让男子看了无比心醉。她静静跪坐在软垫上,嗅着醉酒香气。
与此同时,司马府的大门口,白起宁正欲上车驾。
雨燕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小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就留在司马府,帮我留意段逸的举动。”白起宁道,她这一去来回至少四天,如今地上积雪,路也不好走。
若是骑战马一夜时间足矣,但是天气太冷,白起宁很难骑马而行。白起宁放心不下的,就是段逸的异常。
“段逸,半柱香之前,他已经骑马出门了啊。”雨燕瞪大了眼,“小姐难道不知?”
白起宁身子一僵:“你说什么?他出去了?”
“是啊,那个时候小姐你在书房,我以为……小姐你知道的。”雨燕眨了眨眼。
这个段逸,招呼不都打一个,去哪儿了呢?白起宁心中惴惴不安,当即决意延后行程,先派人去找寻段逸!
段逸出行,也许与安落雁有关,白起宁早前就让人探查到,独孤娉与安落雁就住在离司马府不远的地方,隔了两条街而已。
“雨燕,跟我上车吧,我们去一个地方看看。”白起宁打算去安落雁所住的宅子,探探虚实。
“小姐不是要去军营吗?”
“先不去了。”
段逸神神秘秘不知所踪,白起宁哪里有心思做别的事儿,响起昨天他眼中的杀气,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到了约定的时辰,他策马奔腾的影子,在远方出现了。
段逸是个很守时的人,来得不早一刻,也不晚一刻。
他穿的是一身随意的灰色袍子,走近了,下了马,有仆人过来牵马。
“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时,请——”
段逸走向那大伞之下,目光飘忽不定地看向安落雁。
今日她打扮得像是一团火红的霞光,炫目耀眼,一颦一笑动人心魄,而段逸的目光依旧是冷淡的。
他的脸上很少有多余的表情,似乎人生中也没有多时值得他开怀一笑的事情。
“你来了,请坐吧。”安落雁从容自容地浅笑。
段逸大步流星走过来,坐在她的对面:“你找我,有何事,说吧。”
“如此好看的雪景,你不懂得欣赏,语气还是这么不招人高兴。”安落雁娇声一叹,用手巾包住酒壶的手柄,满上了两杯酒。
“这是新酿的杏花酒,很香,尝尝。”安落雁美目流盼,轻轻看了他一眼。
“我不喜欢喝酒。”段逸眼中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
“故人相遇,我给你斟酒,你也总该喝一杯,给我点面子。”安落雁娇嗔道。
段逸皱了皱眉,似有犹豫,拿起酒杯用衣袖挡住,饮下杯中酒。
见段逸将酒一饮而尽,安落雁脸上的笑容更加妩媚灿烂:“你还是这么爽快。让我想到以前,我们在广陵侯府的时候,赵湛每次赐酒,你从不推辞,一口喝光杯中酒。”
随即安落雁目光又黯然下去:“赵湛还总是让我,替他给你敬酒。”
“离开了赵湛,你我不是都比以前好多了么?那些陈年旧事,又何必再提。”段逸冷声道。
“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安落雁似笑非笑,“可我不这么觉得,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连个依靠都没有。”
“你怎么会认识独孤家的人?”段逸来这儿,不是为了跟她叙旧,而是为了弄清楚一些事情,如果她的目的真是陷害白起宁,那他绝不手软。
“娉小姐的脸破了相,我帮她修复了美貌,她便以贵客之礼待我。如果不是她,我还四处流离,没有安身之所。”安落雁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段逸横眉冷对:“你在晋国好好的,不缺钱财,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到蜀国?”
她在晋国好好的?安落雁哑然失笑:“我失去了侯爷的庇护,也就失去了一切。侯爷夫人对我赶尽杀绝,爹爹为了助我安然离开帝都新田而死,安家经历打劫,我不知道活下了几人。我逃到蜀国,是为了苟且偷生。”
段逸冷若冰霜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怎么会这样?”
“当然会这样,当你和别人合谋陷害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这样。”安落雁凝重了语气,“我的一切,是广陵侯给的,你以为我离开了他,就会回到从前?你错了,没有他,我只有死路一条啊。”
段逸大惊,他从来没有想到,安落雁会因此家破人亡,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安落雁山中的泪光在闪动:“你恨我当日薄情寡义,害你入狱险些丧命,可我不杀你,你就会害死我,害我全家。为了保住安家上上下下,我只能对你痛下杀手。”
段逸凝视着她隐忍眼眶里泪水,心底蓦然愧疚:“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他不知道会这样,他以为安落雁只是离开广陵侯,过回以前平静的生活。
“如今我孤身一人,段逸,你可知我心里有多怨,多恨,我恨……当初爹爹救活了重伤的你!如果你死了,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安家不会遭受此劫!”安落雁无法再心平气和,她眼中的怒火愈发点燃,站起了身指着段逸,“都是你,都是你!”
段逸无言以对,他做事从来没有后悔过,即便是错的。
“而你呢?我以为你死了,可你偏偏没有死,还用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安落雁恨透了他这宠辱不惊的样子,他的心如止水,更激起她心中的不满和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