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慵懒、清淡、冷漠中透出森寒。
众狼兵闻言,皆垂首不敢窥探,似乎已惧怕到了极致。
可风七七,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她想要细究那是什么意味,却只看见一汪沉寂的深潭。
她冰凉的手指,忽得温热。
对面人冷冷盯着她的脸,足足看了三秒,忽然开口:”捉了。“
二个字出,似厌烦再多看她一眼,转过身匆匆出了朱色院门。
满园枯枝老木,满园铁甲侍卫,满园燃烧的恢弘殿宇,自他背影消逝的刹那,倏地热闹真切起来。
风七七能清晰地听见风吹枯叶声,听见侍卫呵斥声,听见承尘燃烧声,甚至妃嫔的哭泣声。
而方才,她似乎下意识便屏蔽了一切声源,只全身心的注视着一人。
潇阳王。
远处宫道上,那一抹雪白的背影,独行于天地之间,似蕴含着无上的魔力。
好似这天下,早已无人可堪与敌。
真真是一个诡异的敌人!
风七七秀眉微挑。
下一刻,春水与白衣女子,已杀气腾腾地扑上来。
疾风肆掠,雪亮的剑花密集如三月春雨,兜头罩下。
那飞镖,一枚枚直击要害,誓要索她性命。
风七七一掌劈开隔空射来的飞镖,凌空跃起,翻身避过潺潺不止的剑雨,“唰”的一声拔出了袖中匕首。
“叮。”
兵刃相接,清脆悦耳。
二个杀手,走招如行文,一板一眼,一丝不苟,一气呵成。
似乎,他们在杀人前,那一个个动作,早已锤炼了百千万遍,永远都不会有一丝错漏。
她目色一冷,果然,是最强劲的对手。
闪身避过春水的长剑,风七七足尖回旋,纵身倒提,匕首递出,一剑削向白衣女子颈部空门。
女子惊愕,双袖狂舞,急乱避开。
她的匕首却根本未曾削至,不过是虚晃一招,她已撤了匕首,一步退后,转身跳出了院墙。
一眨眼,飞奔。
二十米、五十米、一百米……
风七七面色沉静,平衡着呼吸,急速奔行。
只要逃离了潇阳王势力范围,普天之下哪里容不下她?
她自信,以她之力,足可以畅行江湖。
她忍不住回头,那二个杀手,似乎并未追来。
说到杀人,或许潇阳王的二个杀手,还可与她一较高下。
说到藏身,这二人定然无法望她项背。
风七七勾唇一冷,巧妙地隐蔽身形,急速穿过寒凉的水榭,奔向了栽植着大片冬青树的茂密花园。
入得此处,于她而言,便是重生。
冬青树林入口,一人身着墨色的锦衣,披着雪白的狐裘,负手而立。
听得她奔近,缓缓回头,挑眉勾唇道:“又想逃?”
她骇然抬头,迎面射来一支精巧玉笈。
似乎,是他束发冠上之物。
……
再睁开眼,四野天青,入目是镂花实木牙床。
天青纱帐钩起,敞开的小轩窗外,栽植着几株火红寒梅,清丽逼人。
刚下过雪,悬挂在枝头的雪花,扑簌簌往下掉落,无端端教人心神旷怡。
风七七目光闪了闪,倏地翻身而起,坐直了身子。
小小厢房,不知是谁人寝室,四面白墙上不过寥寥挂着一幅笔墨粗陋的宅园图。
那宅园图,虽是笔墨粗陋,却绘得极为逼真,花草亭榭,无一不精。
除却这宅园图,厢房中便只得桌椅板凳与床榻帽架,略略看去倒也古朴。
她收回眼光,跃下床榻,稳稳踩在了地上。
冬雪天气,地板竟然不算凉,似乎还有些温热。风七七想,大约是因为烧了地龙的缘故。
垂首,她足下的绣鞋不知去了哪里,只着一双雪白的长袜。
连同她身上的衣裳,亦不是她先前模样。
她秀眉一挑,三两步到了门口。
暗棕色的雕花门,恰在此时从外打开,险些撞上她的鼻子。
几时开始,她的感觉竟这般迟钝了?
门外,潇阳王雪白的狐裘,在朦胧的天光下泛着冷淡的光泽,妖异的脸上正带着鄙夷而散漫的笑意。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他鼻中哼出不屑,冷冷一挥手,淡然道:“尽心妆点,本王希望太子只看一眼就垂涎你。”
风七七一怔,右掌如刀,旋即劈出。双足顺势飞旋而起,狠狠踢向他面门。
然而,发力不过一瞬,力气便沉寂在身体不知名的角落。
她整个人,颓然软倒在门槛边。
沉重的呼吸,昭示着她的体力不支,也昭示着她此刻的困顿。
抬起头,她目光中满是苍白的愤然。
潇阳王俯视她光洁的额头,冷声道:“中了李素云的十香软筋散,又服了本王的九曲丹,竟还妄想行刺本王?你可真是大胆!”
他微微一顿,轻蔑笑道:“不过你放心,药性会持续到太子临幸你之后。你就好好享受吧。”
一语毕,他悠然转身,缓缓步下台阶,踩着薄薄的积雪离去。
竟然,不再打算多言。
台阶下,白衣胜雪的女子,捧着精致的托盘缓步而上。
风七七看到,盘中是艳色的霓裳,还有绯色的妆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