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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不辞而别

从迎夕山观过沙暴回来,她整个人又惊又喜。

从未见识过的壮阔波澜,茫茫沙海,跌宕起伏,绵延万里。

大气磅礴地令人生畏,又令人爱慕钦羡。

然而,山外沙暴,并不能扰乱山中的清宁。

潇阳城中,仍是一片春光。

苍穹无星,似乎要落雨。

潇阳王伸手关了窗户,对她温和笑笑:“咱们早些歇下,今夜要落雨,怕要凉着你。”

她换了睡衣,坐在床榻上,羞涩笑:“总感觉,成婚后你像是变了一个人。”

变得温柔和气,跟婚前那个邪王差别很大。

他不由一笑,走到她跟前,伸手将她搂进怀中,下巴压住她的头顶,低声道:“自然要变,从前你是个陌生的朋友,现在你是我亲亲的妻子,怎能使一样态度对着你。”

摩挲着她的头顶,他温和道:“敌我不分之人,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她靠在他怀中,点点头:“所以,我也要对你好一点。”

夫妻二人安睡,揭过不提。

睡到后半夜,萋萋朦朦胧胧翻身,觉得床榻有点宽。

这床本来就大,偶尔觉得宽倒也正常。

她迷迷糊糊睡着,也没在意。

又不知睡了多久,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顺着屋檐奔流不息。

她被吵醒,嘟囔一声,想去寻找他的怀抱。

他的怀抱素来温暖,下雨天窝在里面,舒服至极。

然而,扑了个空。

她心头一惊,睁开眼来。

房中漆黑,有天光透过紧闭的窗户玻璃,透过拉紧的窗帘投射进来。

微微照亮一室光景。

室中黯淡,一切仍是睡前的模样。

唯有床榻上,只她一人。

她眨眨眼,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唤:“夫君……”

无人回答她。

她有点害怕,匆匆从床榻上坐起来,借着天光寻到桌前,点亮了烛台。

烛光很快盛起来,渐渐溶满了屋子。

的确没人。

她蹙眉,转身冲出房间,举着灯烛站在门口,唤:“夫君……”

门口,秋霜从暗处走出来,面无表情道:“主人已离开了。”

萋萋愣住:“他去了哪儿?”

“流火城。”

萋萋不可置信,她还在这里,他怎么竟去了流火城?

这是要将她丢下么?

她一把丢了灯烛,往外跑去:“夏夕,你给我回来……”

把她放在这里,却回去流火城和小妾卿卿我我,算什么事儿。

她气得不轻,奔跑在雨水中,心情极度恶劣。

非要将这没良心的人寻回来不可。

“王妃,不要乱跑,您怀孕了,不能淋雨。”秋霜冷冷追上,伸出手拽住她手腕。

她一怔,不可置信地望着秋霜。

秋霜认真点头:“您有孕在身,孩子已经快足月了。”

她再也淡定不了,挣开秋霜的手,就要追去。

秋霜不肯松手,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她:“主人说,让您看完这封信再做决定。”

信封上是潇阳王的字迹,萋萋看了许多次,永远也忘不了。

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她怕淋湿了他的书信,只好将书信揣进怀中,又返身回到房中。

就着灯烛拆开信,打头便是对她的称呼“亲亲小娇妻萋萋亲启”。

她眨眨眼,蹿上心口的怒火又蹿了回去。

信纸统共三篇,看来,他写这书信非是一日两日了。

如此大可判断,在今夜之前,他早就写好了这封书信,只等他离开之时留给她。

她心中慌乱,匆忙往下看完了书信。

看完,却是愣了愣。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怀孕,却联合所有人瞒着她。

每每她往孩子的方向猜测,众人便解去她的疑惑。

如此,她竟真的以为自己水土不服,所以才会恶心呕吐,所以才会变了口味。

她真是太傻。

他带她来潇阳城,其实早有预谋。

只因,他要回去流火城,开始储君之争。

全天下的百姓,都以为他潇阳王宁做闲云野鹤,不做帝国君王。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隐忍。

为什么一定要当皇帝?

用他的话说,不做皇帝只有死路一条。

太子包括任何一个皇室子弟,都不会放过他。

因为,他从小就得到了太多宠爱。

让人嫉妒。

让人发狂。

此次归去,生死未卜,去留难料。

所以,他不肯她跟着一起犯险。

她有孕在身,需要静养,而他也很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健康宝宝。

有她和他们的小宝宝在,他不管做什么,都是无憾的。

信纸很长,言语温柔,满溢幸福和宠溺。

他甚至给孩子取好了名字。

男儿就叫夏冰,女儿就叫夏雪。

因为他们爱情开始的时候,正是冰雪天地。

他说,乖乖在家等他归来。

等他,为她送上母仪天下的玉冠。

等他,为她送来绵延一生的幸福。

她紧紧拽着信纸,恨恨跺脚,不肯听从他的吩咐,匆匆往门外跑去。

秋霜扬声:“主人不会同意你跟去的,不要冒险。”

然而,她像是没听到,义无反顾地冲出去了。

王府门口守着精兵,拦住她的脚步,不准她离开。

她才知道,他竟特意为她留下一队看护之人。

她一拳一个,照着精兵的眼眶直击,无人敢于对抗,任由她冲出了王府。

雨越下越大。

街道上哗啦啦奔流着雨水。

像是一条条欢快的小溪,清澈飞溅。

她才注意到,她好像没穿鞋子。

雨水顺着她的脚丫,钻进她的趾头缝,让她足下冰凉。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秋霜跟在后面追得飞快,意欲捉了她回去。

她不敢停留,只怕一个停留,便和他错过。

莽莽沙漠,此去不知几何。

若得功成名就,登基称帝是好。

若不得呢?

身首异处,血溅巽中门,便是他最终下场。

她怕。

因为有了孩子,更怕。

孩子?

她一面飞奔,一面伸手扶着小腹。

仿似能感受到里面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安安稳稳地安歇。

她轻轻摸摸肚子:“咱们去找爹爹,永远跟爹爹在一起。”

街道上空无一人。

这里是潇阳城,没有那等苦寒劳作之人。

这样大的雨,百姓早就躺在床上,隔窗听雨,惬意熟睡。

她没有遇到一个行人,愈发担心他走得太快,寻不到踪影。

狭长的山门在望,她远眺不见任何,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到了城门入口,守城兵卫更不肯放她出行。

有侍卫喝斥道:“谁人岂敢胡闹?山外正逢沙暴,速速退回警戒线。”

山门幽长,山里和山外,两处风光。

若真走到出城口,别说是人,就是房子也要给掀翻了天去。

萋萋望着黑漆漆的城门口,惊叫起来:“夏夕……”

嗓音回荡在山门口,清晰悠扬。

可惜,无人回答她。

秋霜终于奔近了,担心地递上来雨伞:“王妃,速速跟我回去,您这样淋雨赤足狂奔,若是有个闪失……”

她打断秋霜的话,双手拢在唇边,呼唤道:“夏夕……”

无人回答。

她转过身,狠狠瞪着阻拦她的卫兵,闪电般拔下领头侍卫的佩剑,匆忙奔向了黑暗的山口。

一路去,风霜渐大,似乎已要将人吹飞了去。

她紧紧拽着佩剑,高声道:“夏夕,等等我……”

无人回答她,倒是那风愈发大了。

她奔行了许久,总算奔到了山口。

城门口,有卫兵值守。

十来人正在关闭城门。

似乎,方才有人开城离去。

她惊叫起来:“是潇阳王出去了吗?”

卫兵大惊,没料到黑暗中竟蹿出来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不由得支支吾吾:“呃……王爷……”

支支吾吾,再也说不出任何。

她一把推开卫兵,猛烈拍打着城门,惊叫道:“夏夕……你回来……”

无人回答。

城门打不开,她努力拉着门闩,试图开启这从不关闭的城门,进而奔出潇阳城。

奔向那个他。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他。

他们早已是心灵相通,早已琴瑟和鸣,早已恩爱和睦过很久很久。

绝不可分开。

可惜,她没能打开城门。

她转身,秋霜已站在近前。

她绝望,哀求:“我想见夏夕,哪怕跟他说几句话也行。我有预感,他就在门外,他没有走远。”

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错觉,总觉得若此刻不能见上一面,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重逢。

秋霜目光闪烁,定了定神:“放你出去,主人会罚我。”

萋萋满面可怜:“可我想要见他,我想,他大概也在想我……”

秋霜吐出一口气:“也罢,主人责罚便责罚吧,索性,我也很想跟他一起并肩战斗。”

不过三五秒,秋霜已挥剑指向卫兵:“开城门。”

这些人不认识萋萋。

却都认识潇阳王身边的秋侍卫。

秋霜发话,众人不敢犹疑,又小心翼翼开了城门。

一面开,一面警告:“沙暴刚刚过去,或许还会卷土重来,你们出去,一定要速速回来。”

原来,城门口的沙暴已经过去。

城门开,月华如练,一泻万里。

茫茫沙海,静溢安静,仿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萋萋惊愕地看着连绵天地,一时无言。

地平线上,一团黑点儿正在缓缓移动。

萋萋目光一闪,疯狂地追出去:“夏夕……”

声音空阔,瞬息辽远。

山中和沙漠,气候迥异。

城中雨水纷纷,城外月光皎洁。

萋萋被雨水透湿的身体,到了这里,登时冷得颤抖。

牙齿忍不住打颤。

双足已失去知觉。

冷风,像是要刺入人的肌骨,让人如堕冰窖。

然,秋霜并不比她好多少,并不能给她什么实质性的帮忙。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追向黑点。

精疲力尽。

终于,近了。

近了,才看见远远一只黑点,正冲着她们狂奔而来。

萋萋一惊,忽然璀璨笑起来:“夏夕……”

踉踉跄跄跑过去,满心满脸都是欢喜。

终于,奔近了。

潇阳王一把抱住她,刚接触到她的腰肢便蹙眉大惊:“怎么不顾下雨就跑出来了?”

一把将她抱紧怀中,匆忙解下披风裹住她。

裹住她,她却仍忍不住颤抖。

他惊愕,转眼瞪着秋霜,妖冶的双目几乎要喷火:“你就是这样照顾王妃的!”

秋霜跪地:“属下……属下该死。”

他一脚将秋霜踹翻在地,稳稳捧住萋萋的身体,低声哄道:“乖,咱们先去换衣裳。”

言毕,飞快抱起她,匆匆奔去与下属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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