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已经下令,请您和林妃娘娘搬去宫外王府居住。听说,下午就要派车来接您了。”
他虽字字都是尊称,可旁人还真听不出他话中的尊重意思。兰暮容脸色一变,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惊喜道:“真的吗?王爷已经发话了?”
张野庭恨不能她早些离去,点点头,不愿再理会她,而是对双儿道:“双郡主这就随奴走吧,长昏侯已在宫门口等您。”郡主出嫁,不可能从皇宫走,皇帝为她选了长昏侯做义父,倒是考虑的周详。
如此看来,武威大帝似乎很愿意跟西商国交好。为了广都王的求娶,煞费苦心。双儿满面懵懂,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转头道“萋萋……”
萋萋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冲她眨眨眼。双儿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甜甜一笑,跟着张野庭去了。不过几日,长昏侯那边传来消息,郡主双儿与广都王的婚事就在二月初三。
听说,广都王为了双儿郡主,准备了大量聘礼。聘礼被一一抬进长昏侯府,喜得府中上下一片热闹。萋萋在御膳房听得消息,暗暗为双儿开心。
当然,她还没为小姐妹开心几日,便被另外的消息惊讶了。因为春水进宫来找她,说是潇阳王已派人往临水县,接了蒋茂游和夫人来流火城,暂住在听风楼中。这才十来日,蒋茂游和蒋夫人竟然被他折腾到了。
萋萋心头一惊,忙不得问春水,几时能见双亲。春水温和点头:“小姐几时想见,主人便几时接您出宫。”这还有什么悬念?她当即决定速速出宫相见。
出宫,潇阳王亲自来接人。这一回,跟上一次偷带她出宫的感觉完全不同。一路上,潇阳王对她尤为照顾,简直有宠溺的嫌疑。萋萋大惊,总觉得像在做梦。不过,因为前两次不愉快的亲吻,她是真的没什么好脸色。一直臭着脸,不肯搭理他。
她不搭理,他倒也不以为忤。反而,愈发的温柔起来。马车中都是他为她精心准备的精致点心,有她喜欢喝的玫瑰露,也有时令的鲜果。新鲜的草莓味道极好,摆在碟子里个大且红。
一颗颗光泽靓丽,像是在冲人招手。他伸出手,使签子插住一块,递给她。她往后一缩,装模作样的别过脸。目光却在偷偷打量他。马车虽大,其中却只坐着他们二人。他若是真在这里头耍起流氓,她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毕竟,爹娘还在他的手心里呢。她的姿态满是戒备,一张不大的脸满含懵懂。他目光一闪,就着那签子,自己将草莓吃下去了。
不仅吃下去,仿似还十分享受这美味。她眨眨眼,有点不可置信。她可从来没见过他如此随意的姿态。从前,他都是高高在上,冷漠寡淡的。好不容易偶尔流露那么几次浅淡的温柔,都被那心血来潮的强吻冲刷掉了。
对面,某个人却开口。“本王已跟工部交代过,蒋茂游休息几日便上任。”她戒备依旧,耐心的听着。“其实工部文书不算是闲差,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临水县水域广袤,先让他学着治水吧,本王看他还算适合。”
她眨眨眼,他考虑得倒很周到。什么时候,他堂堂王爷,也操心起小小县令的前程来。她心下疑惑,愈发闭紧了嘴巴。他抬起眼帘,瞧着她墨蓝的眸子,目光中透着一丝探寻:“你去岁开春,好像摔下了丽山断头崖?”
她一惊,猛地摇头:“没有。”这是双亲与她约定的秘密,跟谁都没说的。包括她在断头崖上遇到神医回山老叟,也曾约定过,不可将相救之事外说。然而,终归是反应太快,好像刻意掩藏了什么。
他勾唇一笑:“没有也好,本王看蒋茂游信誓旦旦的样子,也是相信你不曾跌下丽山的。”原来,他竟然早就问过了蒋茂游,才来问她。她放下心来。蒋茂游虽说有些官场人常见的迂腐,可对她这个嫡女却是极爱护的。
她闷不吭声,伸手拣起桌上的签子,扎了一颗草莓吃。
草莓入口,甜爽多汁,实在美味。她在御膳房虽也偶尔吃到过草莓,却绝对没这么新鲜。此时,不由得眯起眼睛,颇为满意。他忍不住笑了。
“蒋萋萋。”他唤。她一鄂,抬起头,忽然想起嘴巴里还咬着一颗草莓。一时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就这么模样尴尬地瞪着他,他却笑地更舒心了。笑完,他殷红菱唇轻启:“你就不想知道,风七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她何曾想要知道?或许这天下间任何一个人,都想听他说说关于风七七的事情,可她一点儿也不想听。说她傻也好,说她清高也好。
可她就是不想听一个强吻过她两次的美男子,在她面前安然谈论另一枚女子。而且,还是个什么天下第一美人。她摇摇头:“我不想知道。”
他哈哈一笑,难得开怀:“可惜,本王偏想说给你听听,怎么办?”能怎么办?她恨恨瞪他一眼,闷声道:“那您就说吧。”
看在爹娘在他手里的面子上,她勉强洗耳恭听。他颔首一笑,随手扎了一颗草莓,细嚼慢咽起来,仿似在回忆:“风七七……很美。”他抬起头,瞧着她小家碧玉的模样,蹙眉道:“不过,本王觉得,她若是不那么美,恐怕会活得更好一些。对本王而言,也更顺利一些。”
她忍不住翻个白眼。风七七要是长得丑,他岂能看上?要是长得丑,风七七自己恐怕就会第一个不高兴的。天下间,就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样貌丑陋。如她这种小宫娥,被兰暮容斥骂丑陋不堪的时候,心里也窝着一团火。
她满面冷淡地直视他,哼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风七七是很美的,这有什么新鲜。”她一本正经。他微微一笑:“的确。”微微一顿,他挑眉:“不过,其实丑一点也没什么不好。你看,广都王不就是看中了你的小姐妹双儿么?他可没看上你。”
广都王看中的人,根本不是双儿,而是那个会做小火锅的“双儿”。可他这话里分明藏着贬损她的意思。她目光闪烁,盯着他妖冶的脸,不悦道:“姻缘这种事情谁说的清楚,广都王没看上我,自然会有别的人看上我。不劳您操心。”
这话说的实在有道理。他舒舒服服靠着车壁,点头道:“你说的对。所以……”他微微一笑:“广都王虽然没看上你,可本王已经看上你了,这不正好吗?”他说的云淡风轻,她愕然瞪着他:“你说什么?”
他坐直了身板,直视她的容颜:“本王看上你了,决定迎娶你做潇阳王妃,你可愿意?”他说的言辞凿凿,根本不像是随口开玩笑的意思。
她一愣:“我……我不愿意。”她可不愿被人当猴子耍。前一秒才高谈阔论前女朋友的美貌温柔,后一秒便对着她衷心表白。他脑子进水了吗?以为她是傻的。他挑眉沉吟,犹在逼问:“你可愿意?”
她再也忍不住,按耐住将要发飙的心,哼道:“你脑子进水了吗,刚说完风七七有多美、我有多丑,后一秒就向我求婚。”
“求婚?”他目光一闪,点头一笑:“本王很喜欢这个词语。没错,现在,本王就是在向你求婚,你可愿意?”“你脑子进水了吗?”她拔高了嗓音,整张脸涨得通红。不是兴奋,而是被他气得。
他目光一闪,瞧着她介怀的模样,没有再往下说。仔细看过她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色,他忽然道:“对了,脑子进水是什么意思?”
她脸色一变,险些破功,狠狠憋住笑意,勉强哼道:“就是脑子有病!”他点点头,大彻大悟般靠着车壁,低声道:“原来……还是春水比较聪明。”
求婚的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他没再接着说下去。他不说,她乐得清静,慌忙闭嘴不言。只拿竹签子扎着桌上的草莓吃。一碟子吃完,他变戏法一般从抽屉里又端出来一碟,叮嘱道:“这碟吃完,再也不能吃了。仔细肚子疼。”
说得温柔体贴,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冷漠姿态。说好的骄矜王爷呢?
她水眸一闪,拿着竹签子忘了该吃不该吃。到了听风楼,丫鬟们早早等在门外。入了春,天气渐渐暖和,丫鬟们都穿得少了,站在门口像是俏生生的花儿。萋萋下了马车,打眼瞧过去,还没看清楚人,便有一个脆生生的丫鬟冲下来,笑眯眯道:“小姐,玉儿可想死你啦。”
她眨眨眼,瞧着贴身丫鬟亲近的模样,心头一喜:“真的来了?”玉儿忙点头:“还能有假,快些着,老爷和夫人正在厅里等您呢。”
萋萋总算高兴起来,拉着玉儿的手,飞快进了小院。伺候她的丫鬟们面面相觑,忙追着二人去了。潇阳王穿着墨色锦衣站在听风楼门口,展眉道:“春水。”
春水躬身,谦卑有礼:“主人有何吩咐?”潇阳王微微一笑,随口道:“放你三日春假,再赏你珍珠一斛。另外,你看上的那套孤本,一并给你了。”言毕,他一撩衣摆上了台阶,跟在众人身后去了花厅。春水眨眨眼,望着某人离去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他转头瞧着冷面的秋霜,迟疑道:“我做对了什么?”秋霜白他一眼:“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