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灯光下，我的影子一直投影到了窗台上。
我看他都不说话，就起身走到窗口，想要推开窗户透透气。而这会儿，老周叔已经把烟草烧没了，正用鞋底拍着烟锅把那些烟灰倒出来。
我站在窗口，左顾右盼的寻找着王大山的鬼影，可是除了看到虎子在窗下冲着我摇尾巴外，什么鬼影都没了。
“你小子说实话，是不是找王大山去了？”
老周叔的话一出口，我整个人都被问懵了！什么情况！大山这个鬼还能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到？那还叫鬼！
“老周叔，我没去找大山，王爷爷说了，大山几年前就走了。”
“行，既然知道走了，你也就别再想他了。都这么久了，你们也该有自己的路数了，小海，就你这年纪，也是时候娶媳妇好好侍奉你爹娘了。”
他听我说没找大山，就放心的点了点头，又开始塞起烟丝，顺便和我拉起了家常。
见又说到这个老问题，我就要郁猝了，这哪儿是我不愿意找媳妇！根本就是没有女的愿意当我媳妇啊！没车没房没票子，我有什么办法？
“老周叔，您这几年都忙什么啊？”
我看这苗头不对，就立马转话题。不过也真的想念老家的这些乡亲们，这几年除了过年，匆匆回家，都没和周围邻居走动过。
前两年就没有看到老周叔了，一说起来也挺想他的。今天没想到这么巧，正好到老周叔家门口，所以顺口聊几句。
老周叔先是一愣，然后咳嗽了两声，就继续抽起烟来。
“咳咳，也没干什么，年纪大了，这腿脚也不利索了。这不，还好虎子和我还能在一起，相依为命到现在也算是有了个伴。”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沉，有种絮絮叨叨的沧桑感，而这话也听得我莫名其妙，但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老周叔说完这话，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坐着抽烟。而我在这坐了一会儿之后，就感觉浑身上下是越来越冷了。
“叔，怎么我感觉这屋里是越来越冷了？”
我这话说完，老周叔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开始把我往外推。
“这时候也不早了，你爹娘找了你三天三夜，这会儿估计已经回家了。你娘这几天没少为你哭！你要还有点心，那就早点回家，多听听家里人的话。”
“诶，知道了。”
他就这样推着我往外走，就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给我，而虎子也一直跟在他身边，完全没有来我身边来的意思。
“虎子，虎子，啧啧啧，你今天怎么了？我是小海呀，来，过来呀，虎子……”
我试着呼唤虎子，想让它到身边来，想当年，虎子还是我亲手从外乡抱给老周叔的。可是呼唤了很久，它始终只是站在老周叔边上，对我摇着尾巴。
“虎子有些年没见到你了，能不咬你就不错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这大半夜的，外面也不安全。”
老周叔说着就往我后背拍了那么一下，看着手势也不重，可我整个人就这么被他一拍，就从大门口给拍了出去。
我一个大小伙子的，就这体格，就算说不上肌肉，但全身上下的骨头总是有重量的吧！可就这么百二三十斤的，尽然还禁不住一老人家的一掌！
一个踉跄，我人终于站稳了，等我再转身向大门，那大门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而且也没有虎子和老周叔的声音，就连屋里的灯都灭了。
“嚯，这还叫腿脚不利索，老周叔这速度都快赶上世界冠军了。”
我自己喃喃的念着，双手不停个搓着手臂。一直等到身上的寒意没有了，这才往家的方向继续走去。
来到家门前，我看到们梁上插着白布。这在我们这里的习俗，就是告诉大家，我们家有人去世了，也就是相当于城里人贴讣告。
可我从家里出去的时候，家里人不都是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突然想起老周叔的话，他不是说我娘为我哭的不行了！难道，难道我回来晚了？！
“爹！娘！爹！娘！”
我告诉大喊着爹娘，心急如焚的往家跑去。一冲进门，看到我爹蹲在门口抽烟，我娘跪在一个灵位前，正在烧纸钱。
“……爹，娘？你们都怎么了？家里谁没了？”
看到爹娘无碍，我的心里也就安心了不少，但能让爹娘跪着的，到底是谁？家里长辈可是全没了。
我爹一看到我，手里的烟都掉地上了，慌手慌脚的爬到我娘身边，然后开始摇她手臂。
“孩他娘！孩他娘！你看看这是谁回来了！你快看看啊！”
我娘双眼迷茫，两只眼睛肿的和大核桃一样，就连睁没睁眼我都分不清楚了，但还好人的意志还算清醒。
“儿子！孩他爹，是小海回来了！儿子来，过来让娘看看！”
娘的声音嘶哑，完全和她以前的声音没得比，要不是在自己的家，很有可能真把娘给认差了，而且那话说的，就像是大灰狼看见了小白兔，叫我心里瘆得慌。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这是给谁摆灵堂？”
我快速的跑到娘的身边，然后蹲下了，准备扶她起来。可是她一把拉着我的手，不停的摸，最后还蹦出一句话，吓得我够呛。
“孩他爹，是小海，真的是小海！”
我爹和我娘在确定我是真的活过来后，马上把插在门框上的白布扯下来撕的粉碎，再把这些碎布放火棚里一把给烧成了灰。
在我们这的规矩，这叫过丧。也就是说骗过了阎王，人起死回生了。
这话我们这里一直都有，特别是三十四岁和七十二岁的时候，必定要用假死的方式来骗过阎王。
“爹，我才24，这些东西你就不要乱说！而且我现在好好的，哪里需要你们用假葬礼骗阎王爷？”
我把我娘扶起来，这种事情我最讨厌了，虽然知道真的有阴间，也知道了一些人死后要去的地方的事情，但这种事情，我觉着一来骗不了阎王，二来劳民伤财。
“别胡说！小海啊，这次你还能安全回来，完全是靠这场阴事，要是没有职殡在，我们还都不知道怎么办呢！赶明儿咱们去他家好好谢谢人家。”
最让我觉着可笑的，就是那整天站在棺材头的职殡。
一天到晚的絮絮叨叨神秘兮兮的，我问过王大爷，他说这人就是个摆饰品，只是在殡葬这行里混混饭吃的。
虽然我知道这事情的真实情况，但这王大爷说过的，这是行业里的秘密，在外面可是怎么样都不能说的，不然得罪了人，就算最没用的职殡，也有的是办法让我们家宅不宁。
“诶，行，不过我明天早上得先去王大爷家。我这次能回来，可是全靠他了！娘，如果您真的要谢，王大爷也是要谢的！对了，老周叔最近身体这么好，怎么也没看他出来？”
我在说王大爷的时候，我娘还是在不停的点头，她对王大爷的本事也是认同的，而且因为王大爷是阴阳师，所以对他可比对那个职殡，敬重得多。
可是当我一说到老周叔的时候，我娘的脸色都白了，我爹更夸张，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他们两个都是惊恐的瞪大双眼，说话声音都在抖。
“小海，可不瞎说！这话是对你老周叔大不敬啊！”
“是啊，小海，你刚说的是住在咱们村头的老周叔家，还是村后的那家？”
我爹娘都这么说话了，我也就很快反应过来了，怪不得我在老周叔家会感觉冷，怪不得老周叔的掌力会这么好，而且速度这么快！因为老周叔他是鬼！
“娘，老周叔不在了多久了？”
“都两年多了，那时候你在城里，打你电话总说忙，我们也就不说这事了。”
娘看我都不害怕，她也就稍稍平复了一点，能和我说上几句话了。而我着急想知道，老周叔到底什么情况。
“那为什么后来你们都不说一声呢！年三十上坟的时候，也让我去看看老周叔啊！对了，娘，老周叔是怎么走的？”
“哎，作孽哦！也不知道是谁家孩子，那时候大冬天的快到年根了，小孩子玩炮仗，大半夜的，把你老周叔家房顶给点了。那火烧了一夜，等咱们把火浇灭的时候，你老周叔和虎子，已经活生生的被烧死了。”
这话是我爹说的，他干脆就坐在了地上，两腿盘着，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摸出了一支香烟，正在拼命地抽。
看着烟草一明一暗的，香烟火苗冉冉环绕着，不禁想起老周叔，坐在他家里抽烟袋的样子。这一切都是那么记忆清晰，怎么就全没有了？
“虎子不是最怕火的吗？怎么会死在火场里？”
对狗来说，怕火应该是天性，可它为什么会和老周叔死在一起？这让我想通了为什么虎子不愿意靠近我，而我也理解老周叔说相依为命、有个伴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