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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闻锦圣仙

了结了长虫后,天空一片明朗,也不见怒雷踪迹,天地间浑然一片清明。青遥说这是万年魔障被消尽,怒雷也随魔障一同被消除了。

我讷笑几声,本意只是来此救出小桃花,却不想将这怒雷山换了一片天地,由衷心生对自己的敬佩。然敬佩归敬佩,此时此刻我忽念起沙陀山,离开许久,提景许是满额热汗寻我,于是我急匆匆与青遥道了别。

正要招来祥云时却被他横手拦住,我心叫一个不好,不详之感如沸腾的猪油腻上心头。

他轻佻嘴角,低眸与我道:“方才召唤长虹时,本神君使的气泽过多,如今有些伤神,小鬼你就如此挥一挥衣袖离开,怎就忍心?再则,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何况本神君连着救了你两次,不要求你以涌泉相报,你只须护本神君回去即可。”

他说得头头是道,有模有样,道得我竟平空生出一丝歉意,不好推脱,有道是情债最难还,我欠的正是人情债,债主又恐是世上最难缠之人,自觉就算穷尽一生也难以偿清。

由是心一软,便腾云与他一同回了南海。出南海寻小桃花时没在意,此番到了南海海域,破开一层层云雾,遥遥望见脚下南海碧蓝如镜,千万亩荷莲如一块白纱围着南海仙岛,见到此景,不由赞叹,青遥果真是活久百无聊赖,三千年来竟能如此细心栽培荷莲,如今这南海神域美景与沙陀山优昙华有得一拼。

他引我到桑晨殿外,不管我如何暗示要离开,为我重新安置了桑晨殿,特移来两棵苍铃花栽在院里,又给我新添一身月白流云衣裙。

这些举止显而易见是想要留住我,可他之前与我说的是护他来南海我便可离开,如今莫非改了主意?待我终于将话挑明,说完一通话后,于茶桌上倒了一杯茶喝下,他却不急不慢在临窗的书案上撒性挥笔。

听了我的话后,他轻瞥我一眼,道:“此番小桃花被你扇到怒雷山中,生生受了一劫且露了原身,稍后我便要闭关两个月头,恐是无力助小桃花恢复气数,这两个月里你就帮她恢复吧,何况这也是你应做的。”

他的话语压住我的火气,我带着万分歉意捋捋依是原身的小桃花,她此刻正奄奄地睡在我腿上。

我不知他召唤长虹时用了多少力,才会如此匆匆上了三十六重天闭关了,他走时只嘱咐我要多细心照料小桃花,面色未见任何异样,但我仍连着担心了几日,可过了几日过后,我终明了,他一个几万年修为的神君,自是不会轻易倒下,我这番担心也只怕是多余,如此一想,神灵顿时明朗。

连续几****喂了小桃花汤药,又度了一点法力给她,不出七日,她的精神头愈发变好,然变回猫身的小桃花不似往日那般乖巧,如今她一睡醒就会四处游玩,时而滚在殿外的花丛间,时而蹿到我怀里在我脸上蹭了蹭,惹得我深藏的母性一时之间泛滥开花。

神殿的下人待我不错,日日送来新鲜糕点,又因怕我过于聊赖,隔个一两日宫娥便来桑晨殿里为我开个舞宴,弄得我这日头过得甚是舒坦。

今日日头不大,喂了小桃花汤药后便在殿外置了一张摇椅坐下,瓜子嗑了一碟又一碟,微微眯眼,怡然自得,自得同时又分神思虑这几日一直怀揣的打算,我因醉酒困在了南海,虽然断片了,然我仍可确信我是以寻铸魂鼎的心愿出沙陀山的,一连一个多月来因各种因由不得延迟,可如今青遥闭关,我也是闲得只有肚子长肥膘的一事来打发时间,我何不趁着段时日好好琢磨如何寻到铸魂鼎。

正冥想着,忽感一股陌生气息从空中飘来,我稍稍睁眼,只见天上一朵祥云腾风而来,祥云上立着一位白衣男子,一手执扇,发丝尽数束在白玉金冠中,眉眼间露出一丝丝风流潇洒之气。

要知晓南海神域乃是青遥神君专属领地,一般神仙或妖魔是不敢随意闯入,然眼前这位男子不仅大摇大摆飞来,且面色平和,依这模样,许是南海的常客。

青遥不在,闭关前特交了神殿于我照拂,想来我也算是暂时的主人,如今有客至,我须得尽一尽地主之谊,于是将瓜子皮倒回碟中拍手起身。

整敛好衣裳后,那男子已站在苍铃花下,见我后目光现出一丝诧异又收回,敲扇朝我走来。

我浅笑点了一个头以示见面之礼,他也回了一个点头礼,轻笑一声,道:“我听闻南海神殿近日时常丝竹觞乐不绝于耳,甚感惊讶,疑心莫不是青遥已娶了一位神后双修便心急赶来瞧一瞧,岂料果真有一位佼人,不知佼人该如何称呼?”

他这道得明明白白,一时令我尴尬无比,只好干呵两声,与他道:“神后不敢当,佼人也不敢当,不才鬼族馥尾上君,你且唤我上君即可。”

“馥尾上君?”他一双眼打量我个透底,恍然道:“原是沙陀山的馥尾上君,在此见过了,在下天族闻锦。”

他徐徐与我道了身份,我脑中则快速搜寻关于天族人物,思忖了片刻,我才想起这闻锦是何许人也,闻锦乃如今天族天君的二皇子,平生喜好研制兵器,想不到他竟与青遥如此投趣,更想不到他会如此谦虚,明明长了我好若干岁,仍与我自称“在下”,闹得我心中浪花激荡,很是受用。

受用归受用,我好歹也是一只懂得礼义廉耻的鬼,更何况拥了上君这一品阶,定要作出平和谦虚模样,长一长鬼族的脸。

我拱手一礼,就着年龄一层郑重提声道:“原是闻锦仙君,这厢有礼了。”

只听他爽口一笑,道:“上君不必如此拘礼……对了,青遥呢?怎不见他?”

我引他入殿,给他斟了一杯茶,道:“神君已闭关半月,圣仙若有事须得等一个半月再来。”

他饮了一口茶,饮茶间挑眉望了一眼宫殿,放下茶盏,道:“自我认识青遥来,不见他以桑晨殿来待客,就算平日我也是难以进来的,想不到上君与青遥交情如此之深,他竟舍得桑晨殿来招待你。”他又苦闷一声,“果真交情如海比不上红颜一笑。”

我听他话里有话,显而他将我误做了青遥的红颜,然我三千年来拘在平静之地,静看忘川河静淌,细看彼岸花静开,对八卦,对人事早已看淡,我也只是回他一笑。

然他却不见因我这表明甚无意趣味的笑而收敛,接着与我道了半日他与青遥相遇相知的一段前尘往事,无非是若干年前因在若水同降一只妖而相识,彼时青遥不用术法单单用剑术与那只莽妖斗了三日,最后重击莽妖后巧遇闻桑路过,他便从袖中掏出自己近日新研制出的降妖塔将莽妖收住,不出一个时辰莽妖便化成一丝烟雾,绝迹六界。

青遥打打杀杀多年,发内心不喜暗器与玄物,他只觉若想了结敌人可一刀杀去比较利落,此翻见他手中的降妖塔解决敌人甚是利落,青遥止不住问那是何物,如何研制。至此,两位神仙便展开万年来的友谊。

他说了两个时辰,我也无聊听了两个时辰,见窗外晚霞染云,心中已是万分焦躁,但闻桑如说书般乐此不疲,我也不忍打断,只好一遍又一遍为他斟茶。

枯燥了一会,本以为今日就这样度过,然他手中折扇一敲,说了令我老鬼心一股股浪花拍岸的话。

他眉间皱成川字,连叹两声道:“十五日后瑶池云莲盛开,届时天帝与天后会邀来众仙一同观赏,置个连十日的歌舞赏莲宴,我本就想着三千年来他只荷莲这一个喜好,所以今日下来也是想邀他一同前往瑶池观赏的,既然他已闭关,那我便告辞了。”

我有些怔愕,想起来南海之前孟婆曾与我说铸魂鼎一事,茫茫六界,纵观四海八荒,任何一处角落都无铸魂鼎的影子。我恍然想起以前在观澜墟中听闻,如今实力雄厚的莫过于天族,再就是与之势不两立的魔族,这两族所拥的神物也是堆积成山,铸魂鼎兴许也在这两族宝库之中,这些时日还有些犯愁,不知以何名目前去探一探虚实。

今日闻锦这番邀请,正是雨中伞,雪中炭,于是我也就顺了他的意,讪讪道:“听闻天族的天河与鬼族的忘川河流的是同一源水,忘川水河畔蕴了彼岸花,六百年花开,天河育的则是云莲,八百年绽放。在下已听闻有几千年,却一直未曾亲睹云莲方泽,此次有幸遇上云莲一吐芳华,不知在下能否有观赏的福气?”

我话音落,只听他轻笑一声,敞扇一摇,道:“能有鬼族四大上君之一一同观赏,自是三生有幸。”

我浅浅回了他一个笑,此时此刻我决不能露出任何过度喜色,不然叫他生疑可不好。

然礼尚往来这则理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必须悟彻,更何况本上君作为一只懂得礼义廉耻的鬼,这点道理我更是悟到骨髓。为了答谢闻桑这番承意,我也就从库府中拿出一套白红玉九龙杯予了他。

他接下九龙杯,双目皆喜,漾起一轮月牙笑,道:“我看上君这套九龙杯色泽光润,各有各的香气,我正愁新得的那几坛酒不知该如何品赏,如今有了这宝贝正可让我消了那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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