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赢了?
未损一兵一卒,这仗便打赢了?
消息传播开来之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地怪异,羽千涔兴百万雄兵而来,结果大军未至天月城,朝云那边便呈递了降书——书中说三月之后新君继位,去国号,向琰月称臣,成为琰月的附属之国,未来还可由琰皇派人执掌各郡县,唯天月城一带,仍归令狐一族所掌管。
这什么意思?
大获全胜吗?
更离奇的是,看皇帝羽千涔的意思,竟然是默许。
很多人暗自揣测,也许琰皇与朝云国的新君早已暗中商议妥当,里应外合,颠覆了令狐炯的统治,而偌大的朝云国,也以这样的方式,改天换日。
“魏明,整顿大军,五日之后,班师返回云州。”
“是。”
将军中事务安排妥当,羽千涔便领着月隐离开了军营,离开兴胜关,朝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而去。
黛山。
在朝云国,这完全是一座不出名的山,景色平平,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典故,因此前来游玩者少之又少。
如果不是因为山中有一座道观,或许已成人迹罕绝之处。
带着满腹的疑惑,月隐和羽千涔一路拾级而上,最后在一座古朴的道观前停了下来。
羽千涔抬头朝道观的大门看了一眼,然后叮嘱月隐道:“你只在这里侯着,朕一人前去即可。”
“可是——”月隐一脸的紧张,羽千涔现在的身份可是非同小可,他哪里敢有半点疏忽。
“没有可是。”羽千涔说完,便再次迈开了步伐。
行至观门前,羽千涔先抬手轻叩观门,片刻,观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位道姑,见到羽千涔的瞬间,女道士浑身一震,随即挺直了后背:“您,您终于来了。”
“嗯。”羽千涔点头,眸光深邃,“她还好吗?”
“好。”
道姑说完,侧身让到一旁,待羽千涔进了道观大门,便陪着他一同朝后面的静室走去。
“她就在里面。”道姑说完退下,而羽千涔站在静室外面,并没有急着去开那扇门,而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很想知道,此刻的她是否安好,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纵然面对千军万马都不会犹豫的他,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地迟疑。
踌躇良久,他终于推开了那扇门,只见一道单薄的人影,盘膝坐于三清像前,青丝如瀑。
羽千涔屏住了呼吸,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想起了第一次见她之时,她笑容明媚,宛如春花,想起大牢中的重逢,她眸含忧色,却无一丝迟疑,还有还有……他们之间,似乎已经经历了太多。
因为经历了太多,所以很多事,都不必再细说。
“妍儿……”
终于,羽千涔喃喃,踏前一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对方并没有起身,而是慢慢地转过头:“一切都结束了,是不是?”
“是。”羽千涔点头。
“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任何风波?”
注目于眼前的女子,羽千涔没有言语,只是慢慢地举起手:“朕发誓,从此以后,再不会让你孤身涉险。”
女子没有言语,只是垂眸。
“你——”羽千涔的眉头皱了起来,想说几句狠话,却到底只是一声叹息。
女子也是一声叹息。
这些天来,她忽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一个女人,选择去相信一个男人,其实就是选择了一种命运。
她苏轻妍虽然胆大,却从未想过要逆天。
而他,便是她的天。
“我同你回去,但是月影令,必须留在我这里。”
“好。”
当那个传奇般的女子再次出现在琰月军营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的鸟儿,瞬间传遍了四方。
苏轻妍。
琰月摄政王的王妃。
现在已经没有人将她视作王妃了。
她是后。
是琰月之后。
纵使此际羽千涔还未宣诏四方,但这已是无可质疑的事实。
是夜,羽千涔大摆宴席,遍请军中所有将领。
整个营地灯火通时,美酒佳宴,盛况空前。
“恭喜皇上,皇上万岁。”
“恭贺苏王妃,王妃千岁。”
因着还未回云州,羽千涔也未下旨颁诏,因此众人只以王妃称之。
虽然在这之前,苏轻妍的失踪让众人很是猜疑,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威信。
这一夜羽千涔大醉,至月上中天方才拥着苏轻妍回帐,之后两日未曾离开大帐一步,直到第四日方才升帐议事。
寝帐之中,苏轻妍坐在镜前,慢慢地对镜理妆,如今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一眼看去便知身怀有孕。
“夫人。”
“这称呼真好。”透过镜子,苏轻妍仔细打量着正在替自己梳妆的女子,“月灵,这许久不见,你倒是比从前更加沉稳了。”
“娘娘过誉。”
苏轻妍笑笑:“本宫原以为,皇上既然成全了你和月隐,自然不会去搅扰你们两人,谁知道你们俩,却终究没能逃脱他的掌控。”
“娘娘言重。”月灵后退一步,屈膝跪下,“属下夫妻,是心甘情愿追随皇上的——如果没有皇上,月灵和相公早已冻饿至死,哪能像今日这般,侍候娘娘左右。”
“这倒是。”苏轻妍点头,“他这一路走来,杀了不少人,也救了不少人,功过是非,岂由人评判。”
“皇上,终究是要统御八方的。”月灵说着,也有些出神,“若有一日四海宾服,海晏河清,属下夫妇也可真地全身而退。”
“你倒也想得通透。”苏轻妍笑笑,“上次有孕时,是你伴着本宫,今次也是——只希望永儿,比他哥哥好命。”
“王妃请放心。”月灵的目光变得无比坚毅,“只要有属下在,这世间便没有人,能动得了王妃和小皇子。”
“是么?”苏轻妍笑笑,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若本宫不济事,生的是个女孩儿呢?”
“那,那也和娘娘一般,大方温雅。”
“此是后话,今番我和永儿都平安无事,皇上又一举平定了朝云,想来是高兴的,本宫只是在想,为何浮都那边,到现在都没有反扑。”
月灵没有接话,而是保持缄默。
无论是羽千涔的韬略,还是苏轻妍的智慧,她都见识过了,所以,要是多言,便是班门弄斧了。
“启禀王妃娘娘,闵将军,叶将军求见。”
“纯志和初芸来了?”苏轻妍颇感意外,遂站起身来,迈步走出,在正中侧位坐了,才命月灵传两人进来。
“拜见苏王妃。”
闵纯志还好,叶初芸却显得十分地激动,眼中几欲掉下泪来。
苏轻妍笑笑,赶紧摆手:“芸儿,你如今也是当将军的人了,麾下兵将无数,居然还在本宫面前掉眼泪,要是被别人瞧见,该笑话了。”
“苏王妃。”叶初芸强忍眸中泪水,定定地看着苏轻妍,哭了一阵又忍不住笑起来,接着咬牙道,“以后凭他是谁,如果再敢动王妃,除非是从我叶初芸的尸体上踏过!”
“芸儿!”苏轻妍不由得皱起眉头,一声轻喝。
叶初芸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吐吐舌头,转而又言道:“王妃可还记得小妮儿?”
“记得啊。”苏轻妍点头,“她怎么了?”
“小妮儿现在,已经是我手下一名千夫长了。”
“是吗?”苏轻妍倍感意外,这才三年功夫不到,小家伙成长竟然如此迅速?
“还有徐薇和向喜容,如今也在军中任职,此次前往朝云国,原本是准备好要打一场的,谁知道令狐炯那家伙竟然如此孬种,居然说什么病逝……一死了之。”
苏轻妍没有接话,羽千涔和令狐英两人之智计,已是当世罕逢,更何况这两人联手,令狐炯不死才怪。
“王妃……”叶初芸看了苏轻妍一眼,似乎还有话说,但看到苏轻妍身边的月灵,却又打住了话头。
而闵纯志则开口道:“大军明日便要开拔,军中还有些事务待处理,属下先告退,还有,如果缺少什么,或者需要属下效劳,王妃只管吩咐。”
“嗯。”苏轻妍点头,命月灵将两人送出,自己则起身进了内室。
她如今身子重,极易困乏,因此走到榻边侧身躺下,没一会儿便听得月灵的脚步再次响起。
“月灵。”
“属下在。”
“你和初芸一样,都是本宫最亲近,也是最相信之人,所以有些话,本宫希望你可以如实相告。”
“王妃……”月灵心中一动,却见苏轻妍突兀地坐直身体,取出一枚令牌。
月灵大惊,赶紧屈膝跪地:“王妃。”
“是不是皇上有什么事?”
“不是皇上有事……是,是前些日子,皇上下令,册封商靖萱为贵妃,此外还册封了贤德淑静四妃,不过娘娘请放心,这四位妃子,都是,都是月影卫……”
封月影卫为妃?
苏轻妍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奇怪——看起来,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
不过此时回想当初在陈州的遭际,她反而觉得是自己太懦弱,是自己不够相信羽千涔——她也知道,当初羽千涔娶商靖萱的目的,更多是为了与夕华结盟,但结盟就必须得用这样的方式吗?
除此之外,苏轻妍也发现,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一件事——羽千涔如今已是琰月新君,三宫六院只怕是在所难免,而以后自己又要如何自处?
后宫……
想起这样的两个字,苏轻妍感觉自己胸口就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尤其是当她想到以后会有无数的女人围着她的夫君转,她更是忍不住咬牙切齿。
不过这件事,确实不好与外人道之。
“月灵,此事本宫会处置,你不必担心。”思忖良久,苏轻妍抬头看向月灵,眼中有的,只是镇定。
月灵却不由得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苏轻妍会狼狈,会被动,没有想到,她的反应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