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吗？
苏轻妍的表情变得非常地奇怪。
令狐英笑完，才再次看向苏轻妍：“你后来跟他之间，一定还发生什么了吧？”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苏轻妍忽然有种见鬼的感觉——无论你在想什么，他似乎都能在第一时间读出来。
“男人和女人一样，或许只有在真正失去的时候，才明白有些事物的珍贵。苏轻妍，你可有想过，让他回到你的身边？”
“没有想过。”
“为什么？”
“从前我也很执著，总是觉得两个人只要喜欢彼此，就应该在一起，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了，原本两个人之间，还隔着那么多的事，江山，权谋，诱惑……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累，觉得或许还是一个人好，轻轻松松自由自在，无论走到哪里，始终不会为另一个人牵挂，如果不为另外一个人牵挂，就不会觉得累。”
“是啊。”令狐英点头，“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个人，让你哭不得，笑不得，舍不得，纵然经历了千回百转，却发现仍然是站在最初的原点。”
苏轻妍怔愣了许久，方才小心翼翼地道：“你是在说，画中的那个女人？”
“跟你无关。”令狐英的面色瞬间阴沉，仿佛不愿意听到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女子。
“我也不是有意打听你的事。”苏轻妍笑笑，“或许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期望……不过令狐英。”
她忽然踏前一步，靠近令狐英，一双眼眸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现在的我，对你而言，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吧？”
“这个未必。”令狐英唇角微微勾起，“我还是那句话，你最好乖乖地呆在这，不要到处乱跑，也许——不久之后，我还能设法，让你再见他一面。”
说完，令狐英往后退了一步，目光重新落到地图上，再也不肯多看苏轻妍一眼。
望着他的背影默立片刻，苏轻妍终究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临时搭建的寝帐里，月灵立即迎了上来：“公子？”
苏轻妍摆摆手，走到桌边坐定，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地喝着，尽管心里着急，月灵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在一旁垂手而立，却见苏轻妍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捧着杯子的手也在不住颤抖。
“公子你怎么了？”月灵不由得十分关切地道。
“令狐英，他说，有可能会安排我和……王爷见面。”
“什么？”月灵也不由得吃了一惊，“王爷如今远在烟州，离此处千余里，令狐英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啊。”苏轻妍微微沉吟，“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奇怪——月灵，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令狐英怎会率大军进入琰月，而且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尤其是他今天说的话，更让我莫明其妙。”
但是苏轻妍的困惑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第二天下午，她就接到了令狐英的命令，让她收拾行装，准备动身。
无渊离开之后，苏轻妍沉默良久，再次走出帐篷，直奔主帐而去，却见帐外的士兵比前番多了两倍，她刚到帐前，便被拦了下来，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退回，到晚间再次前往令狐英的大帐，甫一进帐，便见令狐英一身胄甲，手握一柄长剑，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苏轻妍立于案前，看了他许久，终于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和什么人订好了盟约，前来助其一臂之力？”
“哦？”令狐英眉梢一挑，随即放下剑，抬头看向苏轻妍，“你为何有此一问呢？”
苏轻妍不答，反问道：“你，你是来帮他，一起对付羽千涔的？”
“对付？”令狐英笑笑，“我这个人嘛，从来没有朋友，但也不轻易与人为敌，不过是相机而动，从中谋利而已。”
“……”苏轻妍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看谁开的价码高，你，你就跟谁合作？”
“哈哈哈哈！”令狐英不由得仰天长笑，“想不到你一介女流，居然也会如此聪明。”
“聪明吗？”苏轻妍却觉得自己一颗心好像被浸在冰河中，冷得透骨。
她倒是忘记了，她心里或许是时时刻刻装着一个羽千涔，但其他人却不是，他们所看中的，只是利益而已。
尤其是令狐英这样的枭雄。
“天下者，虽人众亿万，但有雄才大略者，不过数百，而观今之天下，朝云夕华，江山只在数人之手。”
江山只在数人之手？
苏轻妍忽然苦笑——她真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命运了，只因那浮都城门外的蓦然心动，她已经跟着他，走了太远太远。
“你害怕了？”令狐英忽然道。
“害怕什么？”
“你害怕他失败，害怕他落到从前的结局——可是苏轻妍，你是否明白，一旦参与这局棋，胜败输赢，只掌之间，若他败，他当如何？若我败，我当如何？而你只是他身边的女人，怎么没有勇气再陪他了么？”
“我只是没有想到，”苏轻妍喃喃，“没有想到他要走的，是这样一条艰难的道路，我只是没有想到——”
“人生于世间，仓促不过数十载，要走什么样的道，原本就是他自选的，你只是受他无辜牵连而已，不过苏轻妍，如果你此时抽身，倒也是个明智的选择。”
“什么叫作……明智选择？”
“你只是一个女人，没必要为了男人的成败而搭上自己一生的青春——成王败寇嘛，不过只是男人之间的游戏，而你只需要选择，离开失败的人，去选择一个成功的人，这样不就行了吗？”
苏轻妍定定地看着他，心中翻江倒海，似有巨龙要呼啸而出。
“现在这盘棋，才刚刚开始。”令狐英说完，忽然拿起剑，一剑刺中桌案，留下一个深坑，“是落子无悔，还是就此收手，想好了。”
苏轻妍脑子里一时清醒，一时迷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帐篷里的。
见她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月灵赶紧迎了上来：“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苏轻妍走到榻边价值下，双眼发怔：“他们……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考虑百姓苍生的感受呢？”
“公子？”月灵凑过去，满脸的莫明其妙，“公子你在说什么？”
“他们又要开始了，琰月很快就会陷入战火……”苏轻妍说着，忽然抬手抓住月灵的胳膊，“为什么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还是无法阻止这一切？月灵，你说为什么？公子最初的目的——”
月灵握住她冰凉的手，定定地看着她：“主子的初衷，只是想在乱世中求存，他也没有想到，琰月的局势会如此难以驾御——其实在月灵看来，公子已然尽力，他原本想联合北邙，打压昭国，甚至是将昭国完全除去，借以削弱那人的力量，可是没有想到那人竟然调动了天策与上威两军，现在甚至还联合了朝云……”
“你不必说了。”苏轻妍摆手，“我现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去夕华求娶商靖萱，因为如果不那样做，那个人也可能与夕华结成相同联盟，这样他的处境会更加不堪。”
“对。”月灵深以为然，“如此一来，主子已经联合了北邙与夕华，但是对方却结合了琰月国内的兵力，看现下这情形，朝云只怕也已成了那人的外援——主子他——”
“他能够自保的，对不对？”苏轻妍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一把抓住月灵的手，“他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
看着张皇无措的她，月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就是不明白了……他明明可以留在沅州，做一个太平王爷的，可他为什么要选择，逐鹿天下呢？”
“难道夫人觉得，王爷只要一直呆在沅州，就能够一生安康吗？一旦烽烟四起，一个小小的沅州，就能自保吗？就能敌过雄师百万吗？”
苏轻妍不再说话了，过了许久方道：“月灵，我好困，我想睡一沉，明天，等令狐英下令启行之时，你再来唤我。”
“好。”月灵点头，“公子请早些安歇吧。”
等苏轻妍再次醒时，已是次日午后，一夜安眠让她恢复了一些精神，脸上也隐约浮起几许红润。
“苏公子。”无幽的声音忽然从帐篷外传来，“王爷有命，令苏公子即刻动身。”
苏轻妍朝月灵看了一眼，月灵随即走出，代苏轻妍答道：“我家公子已经知道了。”
“为方便行路，我家王爷还为苏公子特别准备了两胄甲。”无幽一面说，一面将一个漆盘递与月灵。
月灵接过，向无幽道谢，目送无幽离去，方才捧着漆盘返回帐中。见苏轻妍仍旧悒郁不乐，遂放下手中的漆盘，走到苏轻妍身边，压低声音道：“其实公子不必如此，今番离营，其实是个机会。”
“你说什么？”苏轻妍抬头，有些惊异地看着她。
“公子你想，此刻身在军中，要行事多有不便，可一旦启行，随时可以找机会离去。”
“不错。”苏轻妍双眼大亮，心头的窒闷感随即消散，立即站起身来，换上令狐英命人送来的胄甲，和月灵一起走出帐篷，却见令狐英已经高坐在马背之上，仍然一袭长衫，风流潇洒。
看见苏轻妍，他唇角隐隐漾起一丝笑意：“上马吧。”
苏轻妍和月灵走到专门为她俩准备的战马旁，握住缰绳，跃上马背。
见一切就绪，令狐英才转头看了无渊一眼，无渊立即高声喊道：“出发！”
两扇辕门缓缓朝两旁打开，令狐英一拍马背，率先冲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