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
月灵几乎是下意识地喊道。
“为什么不可以？”靖萱公主微怒，“你们千里迢迢把我弄到这里来，不就是让我嫁给他吗？以前我不愿意来，你们想尽办法让我来，现在我愿意了，凭什么又说不能？”
月灵顿时语塞。
靖萱公主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指手画脚：“我不仅要嫁给他，还要成为这宅院的女主人，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包括你在内！”
这一次，不管靖萱公主说什么，月灵始终不言不语，直到靖萱公主噼哩啪啪啪说完，月灵方才躬身施礼，然后转身离去。
“喂！”靖萱公主追出来，大声喊道，“你什么意思？我说你什么意思？没有本公主的命令，你——”
只是转眼间，月灵早已出了院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她并没有就此遁去，而是在侯府外的小树林里呆了许久，直到夜深人静，才再一次悄悄返回侯府中，潜入书房之中。
屏风后面，羽千涔静静地躺卧着，月灵不敢近前打扰，只在屏风外立定：“主子，月灵来向您辞行，此间之事，月灵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羽千涔岿然不动，只轻轻“嗯”了一声。
月灵眼中浮起几许失落：“主子，难道您没有其他的话，需要属下捎带？”
“没有。”
“也不，解释吗？”
“既然已经做了，解释就没有任何必要。”
月灵再次默然，继而转身准备离去，羽千涔却突兀道：“我书桌上有个包袱，里面都是她的东西，你带去吧。”
月灵转头看去，果然瞧见书案之上放置着一个金黄色的包袱，她走过去拎起包袱，朝羽千涔的方向再看了一眼，这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夜色寂寂，月灵拔足狂奔着，心中轻快无比的同时，却也有两行晶莹的泪水自眼中浸出。
……
烟月湖。
苏轻妍静静地躺在短榻上，享受着这温煦的阳光，清新的空气，她双眼微微眯起，看着那澄净的天空，一颗心宁静而又通透，仿佛已经忘却世间所有。
当月灵迈进小院中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
她心中的痛苦、茫然、焦灼和无奈，在看到这个女子的瞬间，刹那消失无踪。
慢慢地，月灵走上前去，屈膝跪下，拿起苏轻妍的一只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你回来了？”苏轻妍睁眼，两道淡淡的眸华落在月灵脸上。
“嗯。”月灵点头，“夫人，灵儿回来了，从此以后，灵儿只是夫人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婢，夫人可会嫌弃灵儿？”
“傻灵儿。”苏轻妍伸手在她眉间轻轻一点，“我怎会嫌弃你呢？自此刻起，你就是我苏轻妍今生最好的姐妹，我会惜你疼你，一如自己的亲姐妹。”
苏轻妍说着，不禁想起自己的三妹妹苏轻冉，也不知道轻冉现在在何处，是否已经嫁人，还记得从前她们总是争着穿最漂亮的衣服，争着玩秋千，争着抢胭脂膏，但是如今，这一切恍然就像是一场梦。
“夫人。”月灵忍不住哽咽，“从今天起，您就是灵儿的长姐，灵儿愿长随在夫人左右，一生不离不弃。”
“好啊。”苏轻妍展颜一笑，连身边盛开的花儿都为之黯然失色，“不只你，还有我，和我腹中的孩子。”
“嗯。”月灵点头，其实她心中还有好多话，但终究没能够说出口，而是轻轻叹口气，站起身来，“快中午了，我去厨房里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让他们细细做了，给夫人送来。”
“好。”苏轻妍点头，“刚好我也有些事想说与你听，等吃过午饭再作计较吧。”
用过午饭后，两人一同进了内室，苏轻妍将月灵叫到桌边，拿出一叠帐薄。
“夫人，您这是？”月灵微微有些意外。
“你也知道，我虽出身官宦之家，但向来对商贾之事颇有兴趣，因此想和你聊聊。”
“商贾之事？”月灵微感诧异，随即拿过本帐薄，仔细翻看着，越看越是讶异。
“你也知道，虽然我们买下了这座小院，但上上下下毕竟有几十号人，要吃，要喝，说不定以后你们还要成家立业，总不可能老这样无所事事，所以我想着，不如在这附近开辟一个茶园，靠种茶制茶卖茶为生，或可赚些银钱。”
“种茶？”对于苏轻妍的想法，月灵不禁吃惊，而且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苏轻妍自己呆在烟月湖畔，虽不说心生怨恨，但只怕也难免伤感，谁料她非但没有半分伤感，而且还想着自力更生，确实让她有些自愧不如，不过，倘若苏轻妍一门心思去经营茶业，说不定可水解心中愁闷，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腹中胎儿，都有极大的好处。
“如果夫人真地想种茶，灵儿一百个赞同，只是我们这里，似乎没有懂得种茶之人啊。”
“没关系。”苏轻妍微微一笑，“可以去城中高薪聘请一两个师傅，你们跟着他学学，自然很快就能上手。”
“好。”月灵点头，眼神变得坚定，“一切悉听夫人安排。”
两人商议妥当，苏轻妍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有些困倦，想歇息一会儿。”
月灵起身，将苏轻妍扶到床边，替她脱去鞋袜，盖好被子，方才起身蹑手蹑脚地离去。
等她走到院中，却见蔷薇树下默默站着一个人。
“月寒。”
“你见到主子了？”
“嗯。”
“主子他……怎么说？”
月灵没有言语，而是朝前走了两步，浑身上下透出丝丝凉意。
“难道主子，他——”
“主子有自己的安排，还有，你们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寻常事吗？”
月寒沉默，过了许久才道：“若是我，今生绝计不会。”
“若是你，今生只能孤独一人，终老而已。”
月灵说完，飘然离去。
厢房之中，苏轻妍再一次睁开眼眸，两行晶莹的泪水滚出，洇湿缎枕。
有些事，不必去猜测，也知道结果。
或许，早在他抽身离去的那一瞬间，她已经预感得到他们之间情感的结局。
默默起身下地，取了件外袍裹上，苏轻妍走到书案前立定，却发现上面搁了一个金黄色的包袱，她先微微一愣，然后拿过包袱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一撂书册，还有那只小小的银壶和玉碗。
除此之外，还有两枚玉锁，用一根红线牢牢地绑着。
苏轻妍刹那惊愕，继而发疯似地大笑起来，将那两枚玉锁捧在手中，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狠狠地掼到地上，可最终只是掷于桌上，不肯再多看一眼。
随即，她找来一口箱子，将那两枚玉锁给扔了进去，再用一把大铜锁锁好，再将箱子塞进了床底，做完这一切，苏轻妍深深吸了口气，再次走到桌边，开始翻看那些帐册，并且沉下心来，去构思一个属于自己的，庞大计划。
公子啊公子，以前是妍儿把你看得太重，总觉得有了你便有整个天下，到头来终究你是你我是我，千般深情，终究不过是付之流水。
也罢，从此以后轻妍会有自己要做的事，会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小世界。
幸而她不是孤身一人，幸而还有些事情可以做。
夜幕降临，小院里亮起一盏盏烛火，苏轻妍端坐在正厅之中，月灵随侍在旁。
“灵儿。”苏轻妍朝她招手，“你且过来陪我坐下，我有些事想同你说。”
月灵微感意外，不过还是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苏轻妍先给她斟了杯酒，朝月灵举杯示意：“咱们姐妹俩先同饮这一杯，然后我再跟你说说我的想法。”
月灵依言饮尽杯中之酒，然后定定地看着苏轻妍。
“你从前跟在公子身边，是不是都是男装打扮，在外行事？”
“是。”
“那对于应酬之事，该十分熟悉吧？”
“说不上很熟悉，但应付起来也不困难。”
“那好，我想将外面的事宜全部交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没有问题。”月灵满口答应，“夫人怎么说，灵儿便怎么做，灵儿都听夫人的。”
“那好。”苏轻妍点点头，接着说道，“你明日先去城中，各处茶庄打探一番，发现可用之人可着手联络，此外物色几家好的铺子，但是不用急着盘下，然后回山上仔细看看这四周的山坡，凡可开垦出来种茶的，可一一开垦，当然，除种茶之外，其他人若有感兴趣的买卖，也可以经营起来，此外还得寻一个管帐之人，让他负责打点所有进出帐目。”
“好。”月灵一一答应下来，“夫人，你如今有孕在身，还是少操劳些吧。”
“我有数。”苏轻妍点头，“那你先去办吧。”
月灵领命而去，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苏轻妍起身走到一旁，拿起个已经做了一半的肚兜，埋头绣了一朵花，忽然感觉小腹处一阵震动，她不由得抬手，隔着衣服轻轻地拍了拍，口中嗔道：“小调皮蛋，就知道折腾你娘亲，等你出来，看娘亲怎么收拾你！”
腹中的小家伙似乎听到了她的话，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小身子，苏轻妍娥眉轻扯，不禁发出声低呼，随即侧身坐在春凳前，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饶是如此，额上仍然浸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