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小问题先不忙着回答,来,千骄,喝水。”丞相大人见女儿醒了,笑成了一朵花儿,端了一杯水就去巴结闺女了。
“丞、丞相大人,这怎使得您来为我倒水。”千骄见状就想掀被下床。
“别别别,好好躺着。”丞相一副哎呀呀,这是我女儿的老爹相。“我和你说啊,这大病初愈呢,可是个关键时候,这时候,身体还是很虚弱的,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不能劳累,不能见风,不能……”
栏围红药盛,架引绿萝长。屋外万物生息、花开遍野,碧空万里、阳光正好。
草木至南方有枝任也,南枝向暖北枝寒。如今南风自来,在这个温暖的初夏里,似乎到处都是一片光亮。
接下来的三天,每一天都是好天气。蝼蝈鸣叫,蚯蚓出土,王瓜结果,苦菜开花。
连千骄家的小菜畦里也冒出了一茬茬的小幼苗,一巴掌高,翠生生的,嫩绿嫩绿的,煞是可爱。
话说,算起来,这两天千骄的小瓜苗也该新一轮的翻土上肥了,再过几日,就能抽花了。到时候,千骄的窗外,就不再是一片枯败,而是一片新鲜的小嫩花了。
自从有了这小菜畦,千骄就每年都等着它们长大,天天都要去照顾它们,它们都是千骄的宝贝们。
千骄有了不高兴的事情或者被人欺负了,不想和奶奶说,怕奶奶担心,就会一个人跑到院里子,对着这些小菜苗儿们诉苦。
所以,在千骄终于盼到了新一年的抽芽季节,自己却被困在了屋子里,还不能见风,急的千骄真的是百爪扰心啊。
千骄被一群人强制按在床上,休养了三天。这可闷坏了天生闲不住的千骄妹妹。
千骄反抗无果,只能可怜巴巴的盖着被子,按时吃药,按时吃丞相陆师父尹琛等各路人马送来的各种补品,想尽快把身子养好,这样就能出门了。
于是,在千骄的积极努力配合以及精心的照顾下,千骄今天终于被允许下床放风了。
千骄感觉自己躺了这些天,骨头都歇软了。好不容易可以出门了,一清早,千骄就穿衣起床了。
简单的梳洗后,千骄来到镜子前梳头发。
家里被各路人马添置了许多东西,从锅碗瓢盆到衣裳首饰,应有尽有。千骄眼前这镜子就是其中之一。
丞相大人见千骄日日梳头的铜镜已经老旧还生了铜锈,照人也不太灵光了。人走到镜子前,镜面上的人影都有些扭曲。丞相大人当场就说:“女子仪容何等重要,以此为镜,何以正衣冠。”
午后,丞相府的小厮就抱着这个雕花银镜来到了千骄的家。顺带着还有些少女用的绢花银钗胭脂水粉,都是今年新流行的式样,肯定是店家见来人出手阔绰但是不懂这些女人家的玩意儿,就把店里最贵的都推荐了一遍,定是赚了个盆满钵盈。
往日里,早上时间比较紧,千骄为了赶时间又方便做工,只是简单地把头发拢在脑后,随便拿一条细绳系了,了事。
但是后来莲妈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开始日日教导千骄如何修饰女子仪容,从发饰发型到胭脂妆容,从塑造体形到挑衣裁裳,无一不细,无一不教,真真是倾囊相助。千骄见莲妈妈如此,再不做拒绝想,如今,竟有所小成。
千骄拿起木梳,轻轻梳着自己已经快要及腰的长发。
开始梳发式的时候,梳了几次都未成功,几日不梳,本就不太熟练,现在更是手生了。
今天千骄想梳个垂鬟分肖髻,这种发式将发分股,结鬟于顶,不用托拄,使其自然垂下,并束结肖尾、垂于肩上,亦称燕尾,垂鬟分肖髻多是未出室少女的发式,千骄梳起来,更多了几分灵动,又多添了几笔即将成人的少女的妩媚。
千骄坐在一群花花绿绿的衣服里,摸摸这个,扯扯那个,研究出来了穿法儿。
难怪千骄如此犯难,千骄平日里的衣服都是以简洁耐穿为主,春夏两套,秋冬两套。
四套衣服都是以麻制衣,麻衣便宜,几个铜板就是一尺,还耐磨耐脏,穿短了,就让奶奶在裤腿儿上再缝上一圈儿麻布,就又能穿个一两年。
这么多年,千骄一直穿的都是这种短裳短裤,突然眼前多了这么多轻柔、色彩明快的衣服,倒叫千骄不知如何是好了。
“唉,真是的。一叶百步,必中之。百叶在前,疑滞不前。”千骄先提起一件鹅黄色的长裙,太长了,不好,放下。又挑出来一件梅红色的半臂裙,太艳,不好,放下。再看看月白色的对襟襦裙,颜色太浅,不好,放下。
最后,选来选去,千骄从一批嫩粉鹅黄翠绿的衣裳里,挑出了一件水色襦裙,配上浅葱色腰带,照照镜子,千骄颇为满意自己的扮相,高高兴兴出门赏花了。
京城外有座不足两百丈的汤山,因地下有温泉流经,所以废巷这里地气较暖,年年桃花开的季节,这里总是先开后谢,花期最为长久。
于是到了如今,已是快要正式入夏了,桃花依然在。现在,正是桃花落的时候,绯红缤纷的世界里,千骄情不自禁,一甩轻袖,跳起了自己的舞蹈。
水色的轻袖裙摆合着千骄的每一次旋转,一起飞旋。千骄的每一次踏步,都会扬起几丝埃土,落进花瓣里,粉嫩的花瓣竟像是那从尘埃中开出的花朵,绯色天娇。
宫曜洺到达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眼前的女子体态娴雅,含情脉脉,来去恍惚,洁身自持,可慕而不可狎。披华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奋翼。其象无双,其美无极。
清风徐来,带着初夏晨起的几丝微凉的气息,端王就这样看痴了,回忆中的树下,曾经唯一走进过端王内心的女孩子,也是这样,呼吸着花的香甜,幸福的满足感溢于言表。
宫曜洺以为,那张在记忆里已经泛黄的图画只能保留在最后的回忆里了的。如今又被翻了出来,重新涂好了鲜艳的色彩,一切都宛如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