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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病矣

夜已过去,黎明时分,原本好好躺在床上的千骄突然全身开始痉挛,不停的冒着冷汗。

千骄的呓语与呻吟声吵醒了浅眠的奶奶。

“疼…”床上不受控制的痉挛的千骄反反复复不停地叫着这一个字。

“娇儿,你怎么了,你能听到奶奶说话吗?”奶奶连忙把千骄抱进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

千骄的翻滚弄散了前襟,奶奶这才从千骄散乱的衣服里看见千骄身上竟然起了为数不少的红疹。

千骄起病急骤,高热,全身关节痛,极度疲乏,还起了疹子。话说起来,奶奶也是通医理的老人,只是关心则乱,竟没发现千骄与普通发热的区别,这和当时玲花的症状颇为相似,分明就八成有可能是发疫病了。

“这时候也没有医馆开门啊,这可怎么办。”奶奶面对千骄的痛苦,感觉自己真的是一无是处的老骨头了。

虽然千骄不像馨儿,馨儿是自己的亲孙女,而千骄只是收养的,但是从江家奶奶决定把千骄从街上抱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这一世要把千骄当成亲骨肉来养育。

时至今日,养了着许多年,这份感情,足以胜过血亲。

江奶奶连蝼蚁尚且垂怜,更何况是养育了十年的孩子。

当初千骄刚刚被抱回来的时候,就那么小小的一团,满是泪痕的小脸儿委屈的窝在江奶奶的怀里,整个人都缩在一起,充满了无助与恐慌。

那个时候不止千骄这样的幼小的孩童,所有的百姓,甚至可以说整个国家都处在一片人心惶惶中。正所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天作孽,有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世间云云都逃不过一个权字,最终祸起萧墙,国之危矣。

那时先皇崩殂,储君未定,众皇子从暗地里的勾结,到了明面上的争斗。京城作为皇权的集中地,成为了全国上下政治斗争的中心点,成了这个国家最为黑暗的地方。

那时候商家进不到货物,百姓买不到米粮,能看到有卖的,价格又高到离谱。百姓尽了家里的最后一口吃食,开始上山挖野菜,后来,连树皮都没有了。

到最后,白骨露野、鹤怨猿啼,国家上上下下,处处哀鸿遍野。百姓析骨而炊,更有甚者易子而食,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国家就此终结了。

那些别了老母,别了妻儿,离了家园的士兵们不知自己是何人麾下,主子时时易人。那些以保卫国家,保卫黎民百姓的铮铮男儿看着自己所热爱的国家四分五裂,却无能为力,不禁红了眼眶。

昨日的战友,或许明日就成了敌人,相互的一场厮杀,到头来却不知为何人做了嫁衣裳。大家全都做了上位者争权夺势的砝码以及牺牲品,每日奔波在战场与另一个战场的途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琼花已败,不知今夕何夕。

“宁为太平狗,莫作离乱人呐。”奶奶望着远处,喃喃自语。

天渐渐的亮了,在一片郊外的雾霭中,千骄沉沉的躺在病榻上。

"馨儿,,你去找你李婶子来,就说娇儿病了,我去城里请郎中,请她代为照顾你们姐妹俩一段时间。"

"馨儿知道了。"馨儿重重一点头,就跑出去了。

奶奶目送馨儿离开,去了厨房,米缸的后面有一块儿浮砖,奶奶把它搬开后,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有十两银子和几十枚铜板。这些都是千骄平日里打工赚来的,这些年祖孙三人省吃俭用才攒下这些。

现在千骄病倒,家里没了赚钱的顶梁柱,再花了这些钱,将来的生活恐怕会更加艰难。

即便如此,奶奶拿钱的动作没有任何的迟疑,老人家拿了布包,立刻向城里赶去。

馨儿挞挞挞直接跑进了李家嫂子的家门里。这个时辰李家已经打开院门准备开始新的一天的劳作了。李家嫂子见馨儿一路跑过来,幼小的身子在不平的土路上跑得歪歪妞妞的,但是速度倒是不减,可见是有了急事。

馨儿跑进屋之后,李家嫂子就端了碗温水来,馨儿也不喝水,直接就将奶奶告诉自己的话和李家嫂子以及李元说了。

李元一听抬腿就要往外跑,被李家嫂子拦住了。

"元儿,你腿脚快,去追上江奶奶。你替她去请郎中,我去照顾千骄。"年轻人性情太急躁,李家嫂子到底也是活过这么多年的人了,过了前段时间的恍惚时期,在李元的精心照顾下已经恢复正常了。

“哦”李元应声出了门。

“馨儿啊”李家嫂子蹲下身扶着馨儿的肩膀,“跟李婶婶走,我们去看姐姐,好不好啊?”

“好”馨儿拽紧了李家嫂子的袖子,就一起跑出去了。

李元没跑几步就追到了奶奶。

“江奶奶您小心!”李元刚好看见奶奶被地上的树根绊了一个趔趄,三步两步跑上前,接住了奶奶。

奶奶回头见是李家小子急吼吼的跑过来,和蔼的一笑。

“江奶奶,您怎么样了,没摔着吧?”李元扶奶奶稳住身形,询问道。

“奶奶没事。”奶奶慈祥的拍了拍李元的手,示意他自己没事。

“唉,人老了,不比年轻的时候了,我年轻的时候还是个爬树能手呢。下河、上树、爬墙的事我可没少干过。”奶奶最近总是喜欢回忆过去,一提起来就面色红润,双眼发亮,仿佛昨日之景重现于眼前。

“那个……您先回去照顾千骄吧,我跑得快,去找郎中,我保证尽全力救千骄的。”李元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奶奶闻言,盯了李元半晌,肯定的点了点头,“交给你了,小子。”

奶奶从怀里掏出布包,里面正是那十两银子和铜板,全都给了李元,“快去快回。”

“我、哎,您小心。”李元尴尬的一抓头,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出来的急,身上没有带钱,于是就接过奶奶的钱,紧紧揣进怀里,又开始往城里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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