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地,一个低沉的声音,重重叠叠地响起在脑中。
“这位姑娘……在下身负重伤,可否在此处借宿一晚?”
“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没有你兄妹二人,便不会有我段天玦的今日。”
“若晴,他日我若登上帝位,你便是我的皇后。今生今世,永不相负!”
“萧家势大,树大招风,屡遭弹劾。朕欲将你兄长手中兵权收回,以封朝臣之口,不知你以为如何?”
“有朕在一日,必保你萧家一世荣华。”
……
画面的最后,却定格在前世自己临死的时候,段天玦离开前回眸看过来的那一眼。比腊月寒冬更凛冽的目光,让她浑身如坠深渊,禁不住狠狠颤抖起来……
大口地喘着气,纪思嬛霍然睁开眼。
视线里是绣着花团锦簇图纹的帐顶,与此同时,床畔一人试探着轻唤道:“小姐……醒了?”
那声音如玉般温润谦和,落入耳中,竟让人心头骤地一暖。
纪思嬛循声转过头,顺着床畔一角素白的衣摆,向上看去。
一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头,气度尔雅,面如冠玉,唇角噙着一抹柔和的笑意,正凝视着他。这抹笑清冽得如同山间至清的泉水,仿佛不沾染丝毫的杂质。而那一身胜雪的白衣,虽只是极为普通的棉袍,却也被他穿出了几分脱尘之气。
不得不承认这着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纪思嬛不由得盯着他多看了两眼。与此同时,搜寻着原主的记忆,这样一次,她很快找到了一个名字--傅青鸿。
也是在寺庙中,玉蝉曾提过一次的“傅大夫”。
谁料在她长久不曾移动的目光下,傅青鸿的面上竟露出些许不自在的神情来,想说什么,却被推门而入的芝臻打断。
“小姐你终于醒了!”她飞快上前,将手中端着的一碗汤药放在几案上,道,“刚才可当真是吓坏奴婢了!”
玉蝉闻知动静也进了屋,问道:“小姐现在可还觉得有哪里不适?”
头还有些晕,然而方才那种窒息的感觉倒已荡然无存。纪思嬛摇摇头,将身子坐起几分,道:“已然无碍了。”
芝臻连忙上前来扶,边笑嘻嘻地道:“还是傅大夫的针灸之术厉害!别家的大夫全然没辙的病,傅大夫一施针,便能立刻见效!”
听闻此言,纪思嬛转向那一身白衣的男子,微微笑道:“多谢傅大夫了。”
而傅青鸿被芝臻这么直白地夸赞了一番,已是有些不好意思。又被纪思嬛一道谢,如玉的面容里立刻微红了起来。
“在下无能,小姐这病症虽能止得住一时症发,却始终治不了本。”他站起身来,客客气气地一揖,叹道,“症疾不能根治,又如何当得起这个谢字。”
听他言语间,竟有些医痴的模样,纪思嬛暗暗觉得好笑。然而听他话里骤然提起自己这病症,心思一转间,便将玉蝉端到手边的汤药推了一推,道:“敢问傅大夫,奴家这病症,究竟因何缘故而起?”
傅青鸿闻言,面色微微一僵。纪思嬛见此情形当即便明白,这其中是有内情的,但他出于种种缘由,却没有对原主提及过。
想到这里,她立刻朝玉蝉使了个眼色。玉蝉会意过来,拉着芝臻走了出去,将门掩上,在外面守着门。
目光从二人的身影处收回,纪思嬛重新看向面前的男子,道:“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傅大夫有话,但讲无妨。”
傅青鸿目光同她对视了一刻,见纪思嬛目光坚定,不容转圜。迟疑一刻,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其实此事……在下心中早有疑虑,却一直未曾告诉小姐。”
纪思嬛眉间一敛,问:“怀疑什么?”
“小姐这病症,来得无形,却又并非天生,”傅青鸿重新抬眼,缓缓地凝视了她的目光,顿了一刻,才接道,“在下怀疑……是慢性毒药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