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岩虽然知道孔颂笙已经过世，但却不知道她跟顺子的关系原来竟然是相恋多年最后修成正果的夫妻，更不知道她是在婚礼前一个星期去世的。
回想起顺子最开始到花环岛时对孔维腾的态度，以及侯晴雨有几次隐晦的跟自己提起孔颂笙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苏岩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她别过头去定定的看着闭着眼睛没说话的孔维腾，这件事情应该跟他有关。
但是看孔维腾每次说起这个妹妹时眼里的宠溺和笑意，应该是极为呵护她才对。那么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她想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问，不是出于好奇心而是想要帮身侧的人分担一些心理的重担。
按照他们说来孔颂笙已经过世三年之久，但是大家却依然无法释怀，想来就可以知道当时带给所有人的冲击和伤害有多大了。如果孔维腾真的跟亲生妹妹的死有什么关联，以他的性格应该才是最难释怀最难原谅自己的那个人吧？
感受到苏岩的目光，孔维腾伸出手来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放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我之前跟你说过，颂笙很聪明也很讨大家的喜欢，毕业以后她就进入了市里面最好的研究所实习，后来因为我父亲想要她进入警局又去考了资质入了警察这个行业。可以说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孩子，只要她想做的，从来都会做到最好。”
想做医学研究就能进入最好的，因为父亲的意思就去考了资质轻松进了警察这个行业。苏岩仔细想了想，确实是挺厉害的学霸角色。难怪就连心高气盛的侯晴雨每每说起这个儿时玩伴时，眼里都带着浓厚的失落。
“她进警局的时候，我在外地办案，所以刚开始进去的时候应该都是我爸手把手的带着做事情。我在外地听说她自己破了不少案子，比我强多了。”
说着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所以我爸到现在都觉得我没有她的能力，性格也不如她敞亮。这点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好反驳的，毕竟顺子那么刚的人也被小丫头收拾的妥妥帖帖的，你就能知道她是何许人也了。”
“S市最开始有人用一些不法的研究所成果掺进食品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只是普通的厂家赚黑心钱只要整治生产线就行了。但最后调查却发现，不只是食品这一块，包括其他的化妆品还有可食用的东西都或多或少的加入一些不明物体。我们把那些东西拿去化验，得到的结果和数据也都比较模糊。”
苏岩有些疑惑，“是贩毒？”
“不是，刚开始也怀疑过这个可能。掺进去的东西虽然能够让人兴奋，主要的作用却是增强表面上的体力速成和思维运转，有兴奋剂的成分却还有些东西没办法查出来。这么高端的谋财手段，当时颂笙一拿到调查结果自己又去研究所查了一遍。”孔维腾叹了口气，“要是单纯的用这种高质量的混合物来扰乱食品安全未免有点太大材小用了，所以颂笙那段时间一直耗在警局不回来。”
“那后来呢？”苏岩反手抚了抚他冰凉的双手，静静地问了一句。
像是回忆起什么久远的事情一样，孔维腾眯着双眼看向头顶的灯光，“后来啊，颂笙发现这个混合物很有可能是自己最开始实习的导师研究所流出来的。程典这个人在市里面颇有些名气，从来都是以研究为命的老考究，最开始颂笙能够到他的手下学习做事，我爸还高兴了好一阵子。”
程典？苏岩轻轻地念了两次这个名字。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这个人的。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名字就让她觉得如此熟悉，莫非失忆之前有什么纠葛和渊源？想到这里她多问了句，“也就是说颂笙发现自己实习时候的导师有可能是制作这种混合物的人？”
“当时没人相信，因为程典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做这样的事情。他在市里面算是小有名气的人，开了自己的研究所，学生有几个也在外地混的风生水起。学术界里面偶有研讨会，沈教授...也就是晴雨的母亲都会跟他碰面。所以这个事情颂笙不敢去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她回去研究所继续跟在程典身边。”
也就是说，孔颂笙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导师会做这种事情，所以回到研究所观察以便于发现事实的真相？那么理论说来，这样也算是警局卧底了？孔学东这么宝贝她，居然也会同意这种事情？
看着苏岩思索的模样，孔维腾大抵知道她在想什么了，脸上更是漫出几分无可奈何，“我爸一向是觉得颂笙有自己当年的办案风骨，所以想着能够深入到研究所去查清楚也没什么大事，当时我不在市里面所以不知道这个事情最后是怎么促成的。反正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定局了。”
“那这个叫程典的人真的有问题吗？”
“问题自然是有的，只是这个案子到现在还没真正调查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普通的案子，而是跨地域的。程典这个人是搞科研出身的，对调研结果和成就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根据颂笙当时回到他身边做助手得到的信息反馈，当时是有另外的公司愿意出钱投资他的研究，至于之后用于哪里并没有明说。”
孔维腾说到这里脸色越来越凝重，“我们后来也推测，会不会程典并不知道这个东西研究出来最后会用于哪里，他只是想要做成功自己的实验并且得到认可而已。事实上他的性格也十分符合这样的推理，不过很多事情没有等局里去证实就已经发生了。”
没有等到证实就已经发生了？听这个意思就是说孔颂笙的死跟程典是有着极大关系的，那么这个程典现在在哪里呢？
“颂笙的死跟程典有关系？他发现颂笙是警察潜伏在身边所以杀人灭口？”此时此刻苏岩的大脑飞速运转，她实在无法想象当时是何等场景，以至于到现在孔维腾谈起这个案情语气里还有着不甘心和遗憾。甚至于他对程典的一些解读用的还是推理这种揣测性词语，意思就是说这个案子到现在还没有得到明确的解决。
孔维腾见她眉头紧蹙，不自觉心里有些柔软，他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顺带把一旁的毯子盖在苏岩身上，“颂笙好歹也算是程典的得意门生，况且他这个人在学术界也是出了名的科研痴，不至于做什么杀人灭口的事情。是后来颂笙确定了他确实跟混合物研究有关以后，才开始让警局着手蹲点的事情。”
他起身走到茶几旁倒了一杯水喝了口，“我那个时候正好从外地办完事情回来，考虑到她一个女孩子在里面不安全，毕竟还牵涉到外省的幕后投资公司，后来的蹲点都是我跟局里的人在楼下守着的。”
“事故发生的很突然，我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颂笙一直带着的联络手机突然就没了信号，研究所里面仓皇失措跑出来的工作人员说程典貌似研究出来了什么但是被颂笙拦住了，两个人在里面起了争执....等我冲上去的时候程典已经红了眼....”他握着水杯的手靑筋暴露，杯子却仍旧有些不稳，看得出来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苏岩怔怔的把毯子撩到一边去走到他面前把水杯硬生生的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继而默默地抱住他的腰，轻声说道，“没事的。”
被抱在怀里的人身体微微一动，苏岩能够感觉到他慢慢平复的情绪和缓和的身体，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人跟人之间真是奇妙，有时候给予力量只需要一瞬间。
孔维腾深深吸了口气，“程典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成果，想来也是欣喜若狂。颂笙是个很理智的人，她会忍不住起了争执说明她知道这些东西流传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等我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程典已经挟持了颂笙。”
“所有的人，我爸妈，晴雨还有小白包括顺子，都让我不顾一切救下颂笙。但只有她那个眼神，让我永远忘不掉。她说，一切大局为重。”
“我没想着以什么大局为重，我只想救自己的妹妹。我没想到从入警校开始就学习的不能以个人感情干扰办案到了真实的场景会这么难以执行，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时间，程典就和颂笙一起从后面的飘窗仰身跳了下去。如果我当时能够当机立断的举枪对准已经神志混乱的程典，如果我能够细心地发现程典抵在颂笙背后的枪，如果我能够不在关键时刻衡量这么多，一切都会不一样。”
程典怎么会突然挟持孔颂笙跳下去？莫非是有什么刺激到了他？
苏岩想也不想直接问出来，没想到却得来孔维腾更加懊悔的回答，“当时颂笙把他的计量瓶争执中摔破了....我早该知道他视这些成果为命的...”
没等苏岩回过神来，他恍若梦呓似的说了一句，“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的话，我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只身犯险调查案件，也不会自告奋勇乱了分寸的来处理这个案子，更不会在要紧的关头迟疑那么一秒。但是一切无法重来，苏岩你知道吗？这才是人生最悲哀的地方，我们所有人都想重来，但颂笙已经不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