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维腾是在苏岩睡着以后开车赶回警局的。
一路上他都在想刚才顺子发给自己的那条短信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王冲已经离开国内不知音讯，祁杰具体位置无法定位’？如果幕后凶手真的跟王林植有关，那么他处于警惕提前把自己在乎的人转移是很正常的举动，王冲是他的养子自然是首要保护对象，那祁杰呢？又跟他是什么关系？
以王林植的年纪，会不会是跟祁杰的父母有什么情谊拉扯？但是祁杰因为晚会事件前途尽毁，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他的父母跟王林植有交情也不会愿意让他冒险行差踏错，这是毋庸置疑的。
最让孔维腾想不通的就是，王林植是怎么提前知道警察会前往住房守住的？是警局有人泄密通知，还是他真的神机妙算觉得自己气数已尽，所以先把王冲送出国外，在警局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再难追踪？
越来越多的疑问和线索堆积在一起，让孔维腾心力交瘁。别的倒可以忍受，但如果真要让他在身边亲近的人和警局工作人员里面找内奸，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宁愿这些只不过是自己多虑。
回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几个月前还无所事事的警局，现在却经常灯火通明不知道正常休息为何物。孔维腾面容疲惫的看向还守在前台的大刘，疾步走了过去，“王冲那边确定了没有？”
大刘满脸愁苦的点了点头，“孔队，苍天作证啊我这次真的是一点都没走神，盯了好几天愣是没看到什么猫腻。要不是刚才冯叔跟我说确定王冲已经出了花环岛潜逃，我还以为咱们这次肯定胜券在握……”
听到大刘语气里的挫败，孔维腾无奈的笑了笑，“这次你确实辛苦了，但是王冲早就在咱们出队前就离开花环岛了。”
说着不等大刘反应，他就迅速从档案架上拿了一叠资料下来，“麻烦帮我把陈宏和顺子叫到休息室开个会。等会冯叔要是回来了，你就让他跟你去看看新月集团托运出岛的视频，争取尽快取证跟市里取得联系和合作。就算追不回来，咱们也得先把罪给定在这，不然后面的调查不好开展。”
大刘迷茫的看着已经走远的孔维腾，自顾自地摸了摸后脑勺忍不住嘟囔道，“不会吧….在警局出队前就潜逃了….怎么会这么人精…..”
听着后面大刘的絮絮叨叨，孔维腾心里更加沉重。他疾步推门走到休息室里，看着办公桌上杂乱繁多的文件，无奈的长吁一口气。
顺子本来是在孔维腾的宿舍睡着觉，莫名其妙的就被陈宏给喊醒拖到警局来。因此一开门看到依然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的孔维腾，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便找了个躺椅就顺势靠了上去，“我说孔大警官，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王冲早就跑到国外去了，也不是咱们开个会就能追回来的。”
陈宏见他说话这么肆无忌惮，不由得小心地看向孔维腾，没想到他丝毫不为之所动。反而向自己使了个眼色示意坐下，“谁说没用，看完陈宏的报告就能确定引诱陆菲菲大尺度照片贷款是否跟王冲有关系，人跑了总得定个罪，不然都对不起守在外面这么长时间的工作人员。你要是真这么累就先躺在这眯一会，等会到了要请教的流程再喊你。”
顺子见他一如既往的发挥着厚脸皮，索性从旁边扯了个毯子给自己盖上，“我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你这么个泼皮无奈。”
“孔队也是想早点查出真相，您就多担待些。”陈宏见顺子的确是自从来了花环岛就没怎么睡觉，连轴转累的双眼血丝看着都有些骇人，不免多说了一句。
谁料到顺子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可别替你们孔队说话了，你那位女朋友比他也差不到哪去。”
陈宏满脸尴尬的看着已经别过头去闭目养神的顺子，愣了半晌这才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孔维腾，“孔队，这是我在海岛大学收集到的关于陆菲菲的风评，考虑到她跟室友的关系恶劣，所以刻意避开了那些跟她交恶的当事人。这些应该算是比较公正的了。”
接过陈宏手里的东西，孔维腾看了一眼随即皱起了眉头，“跟她同选一个专业的同学，说她喜欢特意讨好万主任是什么意思？”
自从知道了方芳还有薛乐容或许都被班主任洪才远或多或少的进行言语上的威胁和行为调戏以后，孔维腾就对这方面的信息格外敏感。
陈宏见他脸色不对，立即反应过来摆了摆手，“后来我单独问过这位同学，她说万主任略过其他更需要助学金名额的人，把所有有可能获得学校和国家扶助的机会都给了陆菲菲。但她说这是因为陆菲菲是个两面三刀，善于伪装的人。”
两面三刀，善于伪装？孔维腾无奈的笑了笑，“这是什么意思？女生之间本来就喜欢猜忌，或许只是别人嫉妒时的言辞，这个对陆菲菲本人没有什么好质疑的。”
正在两人正打算说别的时候，躺在一旁的顺子却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看你是涉世未深啊孔警官，为什么不能质疑陆菲菲？她在警方面前装作是家庭贫困、性格冷傲不喜低头的形象，但是在室友眼里却是可以不逃避不拒绝李伟的另一个形象，甚至还在公众平台倒卖李伟送给自己的奢侈品换取现金。这说明什么？”
真是闲不住的嘴。
孔维腾笑着把资料甩到他怀里，“那你倒是说说，这能说明什么？”
“之前苏岩断定她是一个孤高冷傲自尊心强的人，不过是因为她的衣着打扮寒酸简单，但是却碍于面子找了一个距离大学较远的奶茶店上班。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真的这么品洁高尚的话，为什么会对李伟忽冷忽热？又为什么会去拍那些照片裸贷？”
陈宏皱着眉头听完这些质疑，早就有点忍不住内心的想法，当即就脱口而出辩解道，“李伟之前已经承认过自己是单恋陆菲菲，而且她的室友也说过一个词形容二者的关系是死缠烂打。在这种困扰和关心下，女生忽冷忽热是很正常的反应。再者来说照片，当时陆菲菲母亲病重，在这种紧急关头下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想到一向看起来呆头呆脑的陈宏，居然为人争辩起来会这么理直气壮。顺子使了个眼色看向不说话的孔维腾，“你怎么想？”
孔维腾想了想答道，“陆菲菲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能够让李伟对自己这么长时间死心塌地我可以理解成是每个人的感情观，但她倒卖奢侈品就有些不对了。还有后来明明知道李伟是因为自己才陷入官司和杀人案，依然无动于衷想要撇清关系。”
说着他看了眼点头的顺子补了一句，“其实到现在我一直想要问她一个问题，去考研院校毕业的时候真的是因为良心发现，不想让李伟背锅所以才返回花环岛的吗？”
既然她可以在之前镇定自若，怎么就在这个关键时刻良心发现了呢？孔维腾觉得或许有这种可能，但是在陆菲菲的身上应该不太可能。
从她回到花环岛接受审讯开始，案情的发展明显明朗化了许多。首先是李伟被迫承认自己是因为照片所以才兵行险招前来自首，后面又承认知道新月集团的地下赌庄，从当时李伟的惊讶神情可以看出来，这些都是陆菲菲自己做出的决定，两人事先并未商量。
幕后凶手可以布局让李伟因为照片自首，焦茂林因为利益牵扯，崔连彪因为家人自杀，为什么不能让陆菲菲中途回来再次推动事态发展呢？只不过到现在为止，孔维腾都没想明白是什么让陆菲菲做出这些举措。
“陈宏，你今天审讯陆菲菲结果怎么样？”孔维腾揉了揉额头坐了下来。
陈宏见孔队也同意顺子的说法，当即有些无奈的说道，“陆菲菲说当时也是校内的一些同学接触过这些借贷平台，所以她就自己在女生厕所的门上找到了小广告电话号码打过去咨询的。原本以为是正规的，后来却发现跟自己想的不一样，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说法倒是出乎孔维腾的意料之外。
他挑了挑眉看向顺子，“你怎么看？”
“我还能怎么看？归根到底还不是得看人家怎么说。”说到这里他收起毯子坐起身来，“在这里我友好提醒你一句，陆菲菲在整个案情发展中没有参与部分，只是涉及其中。”
孔维腾心中一惊，这倒是提醒自己了。所有误导警局的事情都是李伟在做，陆菲菲只是被牵涉其中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涉案行为。除了撇清跟李伟的关系，说了一些含糊不清的话以外，她甚至是受害者！
“就算是通过小广告接触的非法借贷平台，总得有个接头人吧。我看她拍的那些大尺度照片，没有大的工作室应该是拍不出来的。”更何况，在询问地下赌庄的时候，陆菲菲可是比李伟看起来要沉不住气多了。
陈宏听到‘大尺度照片’的时候，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孔队，你们什么时候把照片拿回来了？那之前说帮陆菲菲去地下赌庄……”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顺子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看来是查到IP地址以后，顺子想办法把照片给弄回来了。那为什么还要虚晃一招在陆菲菲和李伟面前说那些话呢？看来孔队对陆菲菲的怀疑早就有了。
“陆菲菲说当时接头人是在新月集团商场里面碰面，而后带去地下赌庄的。从头到尾王冲并没有出面，但是在拍完照片以后她在卫生间门口遇到了正在跟人打电话的王冲，因此知道了他才是那个场子的负责人。”
顺子听到这里忍不住笑着感慨道，“看来这个陆菲菲还真是故事性十足。什么样的狗血情节都能让她碰到，这么谨慎孤傲的研究生苗子，居然还能听信小广告去拍借贷照片，说出去还真是没人敢相信。”
虽然知道顺子说话有些不着边，但这次孔维腾却觉得说的有道理。陆菲菲绝对不是什么温室里成长的真善美代表，这些从她接受审讯以及对待李伟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在这种情况下，顺子的质疑并不是没有道理可循的。
只是眼下除了相信，也别无他法。毕竟如果不给已经金蝉脱壳的王冲定罪，那么怎么再去审讯背后的王林植呢？或许等待警局的是更加扑朔迷离的局面，但眼下这个口子总得顺势撕开，哪怕是前路艰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