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你的确是经常在奶茶店门口转悠，只是因为对陆菲菲有好感？”
苏岩看了眼低头没有回话的李伟，“所以方芳约我在奶茶店见面的那天，你并不是恰巧经过，而是本来就在奶茶店附近？”
李伟似乎没有打算回答。
“你不说话也没是毫无意义的。既然你已经承认了是为了方芳父母留下的存折所以绑架了她，承认那天原本就在奶茶店附近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孔维腾也想问这个问题，既然人都是你绑架的，提前探点或者说是跟踪目标是很正常的事情。李伟却在苏岩这样的质问下选择了沉默，这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为了保护陆菲菲不被牵扯进来吧？除了这个，他们再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一旦承认了因为喜欢陆菲菲所以经常在附近转悠，也就证明了陆菲菲可能牵扯在他毫无意义的自首原因之中。家庭条件恶劣的陆菲菲，不希望被人看出自己的窘况，也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同情和窥探。
所以才会选择在离所在大学距离这么远的奶茶店做兼职，所以才会对不务正业的李伟嗤之以鼻。在前几天跟她面对面的接触中，苏岩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情况。哪怕陆菲菲的衣服依稀可见磨损，但她谈论李伟的名字时脸上甚至都会不由自主的出现厌恶的神情。
她讨厌、甚至抵触跟李伟有关的事情。如果李伟借高利贷是为了陆菲菲，甚至莫名其妙毫无理由的来投案自首也是为了她，那么苏岩不得不转变对眼前这个人的最初的看法了。
人们对喜欢的人付出时，往往是因为看到了希望。倘若陆菲菲对李伟是这种恶劣的态度，那么李伟的确可以算得上痴男怨女大部队中的一员了。
孔维腾想了想继续问道，“我听你父亲说一年前你因为借了高利贷被人追债，甚至打成了重伤进了医院。但是让他觉得不明白的是，每个月他给你的生活费都已经足够，你为什么还会窘迫到要去借高利贷？”
李伟不以为然的抬起头来，“孔警官，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们警察一样下了班就回家吃饭睡觉的。你去问问岛上的人，谁不知道我喜欢打牌赌马？进了那些地方，钱还不就像是纸一样随随便便就没了？”
他像是越说越有劲，“你们也见过我爸那人是吧？说起来他的家业也算是挣得挺厚实的，可给我的生活费就没见涨过，估计也是有了新老婆忘了孬儿子吧。”
不得不说李伟是个很聪明的人，懂得分散别人的注意力适当的引开话题。
但正是因为这样，苏岩对他的投案自首觉得奇怪，只要他不装作故意发现了方芳的尸体，警察怎么会这么快就发现？要知道港口码头每天倒弃的海鲜何其多，尸体在木板下方堆积着很快就会腐烂，更何况是无头的尸身？
可以说只要静下心来耐心等一段时间，这件事情很快就会变为未成年少女离家出走至今未归的悬案，何必等不及这几天呢？李伟独自一人摸爬滚打了这么久，不会连这点道理都整不明白吧？除非是有人在背后逼他。
李启立就这么一个儿子，从上次他听到李伟出事立马就推了手头的生意赶到警局来就可以看出他对李伟的重视程度。孔维腾注意到，虽然以前李伟接受审讯时说话也喜欢颠三倒四、混淆视听耍些小聪明，但现在明显学会打太极甚至避开自己的提问。
而这样的改变，正是上次李启立来警局探视完以后发生的。虽然李启立对于儿子的为所欲为和冷淡寒心，但作为生意场上周旋多年的精明人，该嘱咐的想必一句也不会少。
费心又费力，李启立可谓是把这个儿子当作心尖上的宝贝，试问又怎么会像李伟口中所说的生活费不足以让他吃喝玩乐呢？就算是嗜赌成瘾，也不至于到了去借高利贷的地步。最重要的是这个时间跟陆菲菲母亲病情恶化住院的时间只相隔了几天。
不过眼下对于孔维腾来说，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他扫了一眼此时淡然玩着手指的李伟，心中烦闷不已。就在他刚刚进入房间的时候收到了候晴雨发来的短信，根据她的可靠信息说是李启立请来跟警局交涉的律师已经换了，现在在警局的不过是负责整理前期资料。
李启立请的这位律师可不是好惹的角色，如果不是候晴雨发短信提醒自己，想必孔维腾也不会想起来S市还有这号人物。
在S市办理案子的时候，难缠的案件十桩有九桩是商潇逸出场接下来周旋。
他这个人做事谨慎，擅于钻证据不足、现场错漏的空子，更听说早期他是心理系教授在国外做过不少青少年研究讲座，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回国转行律师业，三两年间已然声名鹊起，还开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专门接下自己感兴趣的案子。
虽说没有跟他打过什么交道，但孔维腾心里还是有些纳闷。
商潇逸作为名声在外的律师，为什么会到花环岛来接这个案子呢？照目前的情况来说，李伟是方芳案件的唯一突破口，万一中途被商潇逸截胡，最后很有可能被判为证据不足无罪释放。甚至警局还有可能因为涉嫌长期羁押而被告。
这样大费周章换律师的做法，李启立究竟在想什么？
“孔警官？”
苏岩看着孔维腾像是陷入了沉思一样，忍不住喊了声。
“我看要不然今天就到这里算了吧，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先跟我的律师谈谈，反正事情拖到最后还是要走法律程序的，你们老是把我拘着打疲劳战有什么意思啊？”
李伟极不耐烦的看了眼孔维腾，紧接着似笑非笑的指了指苏岩，“我说苏小姐，我除了刚开始帮着刘芸夫妇有些对不住你，后面可就没什么了。我看你每次都在旁边听着，也好好去劝劝孔大警官。”
“劝什么？”
见苏岩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李伟倒是来劲了，“他这样疲劳审讯，要是我在法庭上指控他有意引导嫌疑人承认非本人犯罪的事实，你觉得法官会相信谁？就凭我这么高的觉悟自首，还配合你们在警局待了这么久，也该知道谁对谁错了吧？你们不能抓不到凶手，就老是拿我开刀...”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门外压低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就那个毒贩子都被你们逼得自杀了。我说你们可别步步紧逼了，真要是这么嫉恶如仇的话，怎么不好好看看焦茂林的案子？他这么容易就解除了杀人嫌疑性，我这主动认错的却死活脱不开身，要不怎么说你们办事效率不行呢？”
苏岩见他说的起劲，心里也不由得一惊。李伟说的没错，到时候要是真的对簿公堂，对孔维腾的确不利。想到这里她走到孔维腾身旁侧身说道，“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
虽说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孔维腾现在的确无计可施。
最迷糊的人就是李伟了。他本来以为这番话会让苏岩和孔维腾无法反驳，却没想到苏岩一反常态的走到自己面前打量个不停，她眉眼生的深邃，看人的时候双眸更是黑的惊心，此时这样安静的氛围，倒让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李伟往后退了一步。
“你知道为什么我这样看着你吗？”苏岩低头笑道，顺着办公桌走到窗前站住，“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从最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但现在我觉得，你比之前更胜一筹了。”
李伟面色迷茫，“你什么意思？”
“警局为什么揪着你不放你有没有想过？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自己带着凶器来投案自首的，而且前提是原本他可以逍遥法外。扪心自问，你李伟究竟是不是一个会因为道德谴责而从良的五好青年，这点你心里应该清楚。”
“你跟着刘芸夫妇来警局指控我的时候，想必还没有牵扯到太多的人和物吧？人生就是这样，不被束缚的时候连说话都带着几分肆意潇洒。但是有负担的人，就不会这样了。”
说着她走到李伟面前定定的看向他，“我去陆菲菲大学的时候，看到她衣角都磨出破洞了但还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掩饰着，但是有些东西是没办法越过去的。现在我们之所以会在这里跟你百般周旋，也是因为想要救她。不过如果你觉得这个人跟你不相关，或者说我误会你们的关系了就当我没说过，咱们法庭上见吧。”
李伟神色忽变，一把抓住正要转身的苏岩，“你什么意思？陆菲菲怎么了？”
“原本这几天她应该去考研的院校报到，但是那边却一直没有等到她办理入校手续。”苏岩叹了口气看向孔维腾，“我们查过了她没有回老家，大学室友从前几天开始也没再见过她。”
“那奶茶店呢你们有没有去过？还有岛上的那个旧图书馆，她有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去那里看书复习，要不然再让人去找找？”
李伟面色急切地看向神色微变的苏岩和孔维腾，过了半晌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愣愣的松开抓住苏岩的手，略带嘲讽的看向眼前的两个人，“你们就用这样的手段来破案？”
“如果你想指控我的话，我拦不住。”孔维腾突然开口说道。
因为接连多天的审讯，他的胡茬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此时也像是蒙上了什么变得有些暗淡，“崔连彪看着像是自杀，但其实是不得不死。如果你知道什么，或者是想保护什么，建议还是早些说出真相为好，不然只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悲剧发生。”
李伟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低声说了句，“你们会保护她？”
等到工作人员把李伟带下去以后，孔维腾这才长吁一口气看向靠在窗前的苏岩，她一头长发细细碎碎的散落在肩膀两侧，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有光泽，“你觉得他会说吗？”
苏岩回过身来淡淡的笑了，“不知道，但我觉得这样的非常手段还是有用的。李伟心里有秘密，而且很有可能这个秘密是关于陆菲菲的。我建议孔警官尽快找到陆菲菲并且把她保护起来。”
话音刚落，冯叔就从外面推门而入，他眼中略带沉重的看向孔维腾，“孔警官，我去码头跟市里派的律师交涉的时候，同行的还有一位商律师。”
孔维腾眸色忽变，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现在只能希望李伟能够顾虑到大局尽快说出幕后的原因，否则的话方芳的案子还没解决，倒是先要陷入一场难缠的官司里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