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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关于耿成的往事

这是我所经历的一场极其惨烈而精彩的战役。

为了能让你们看明白这场战役,必须要说说20年前三叔和耿成的那场有草剃剑的决战。

二十年前的这里,一样的海边,一样的夜晚。一样的耿成和三叔。不一样的是那时两人还是翩翩少年。一个意气风发,风华正茂,浓眉大眼,满脸正气。一个沉默寡言,深藏不漏,眉清目秀,不苟言笑。

那一天晚上风特别大,暴雨大作,海面上波涛汹涌,他们两个的裤腿被大风吹得好像两面战斗的旗帜。

那时候的耿成和三叔同样都是爷爷的高徒,爷爷最器重的两个学生。

三叔跟爷爷血脉相承,墨法秘术的修炼中规中矩,深得爷爷的喜爱。而那时候的耿成不但墨法秘术已经学到出神入化的程度,还用自己的理解修正了墨法秘术的许多理论。耿成博览群书,中文的,外国的,美国的,日本的,爷爷曾经说过,如果耿成走了正路,绝对是墨家历代中最有出息的那一个。

可惜,聪明归聪明,耿成很快就背离了墨法的初衷,他认为墨家的精华是墨法,而糟粕是守旧不堪的思想理念。我想爷爷此生最懊悔的事情,应该就是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吧。耿成是爷爷从孤儿院领回来的,据说爷爷去孤儿院那天,脸上的表情跟要去送死一样,到了孤儿院,爷爷一声不吭在那里抽着烟袋,院长把所有孩子的照片都摆出来,爷爷问都不问,直接伸出手拿过了耿成的照片,院长看爷爷的选择面露难色。对爷爷多说了几句话。

“老韩,你想要这个孩子,我要先把话说在前头了。省得你回头又来埋怨我。这孩子是天煞孤星,妈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爸在他生下来没一个礼拜,被人用刀捅死了,家里老人过世得早,有没有亲戚朋友。过来以后,每个老师带他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邪性。你要带走他,我当然高兴,但是你我是多年的朋友,这些话我必须先告诉你一声。”

爷爷也不看他,继续吧嗒吧嗒抽着烟袋,咳嗽了一声,点了点头。“就他了!”

院长领来耿成,那时候他还是个7岁大的小男孩儿。大眼睛闪烁不定地看着爷爷,目光中好像有一股火儿,一点就着。

在耿成面前,院长跟换了个人一样,一脸堆笑,对爷爷点头哈腰。

“老韩,耿成这孩子苦啊,真要感谢你了。这孩子刚到我们这儿的时候,上火,嘴上都是泡,一吃饭就流血,这么小的孩子很坚强,流血也吃,混着血吃,也不哭。别的孩子听故事的时候,有人说起爸爸妈妈,就哇哇大哭,这孩子就不,站起来转身就走,眼睛里一个眼泪都没有。真是好孩子啊!”

“耿成,这下有这个爷爷带着你,爷爷那里还有好多叔叔,条件一定是比我们这里强了。你要好好听爷爷的话,好好长大成人,做个有用的人。”

耿成没搭理院长,两只眼睛恶狠狠看着爷爷,充满敌意。

爷爷眯起眼睛,走过来摸了一下耿成的坚硬笔挺的头发。

“孩子,跟我走吧!”

“我要吃肉,我要吃很多很多肉,你有肉吗?”

耿成憋了半天,问了爷爷一句话。把院长逗乐了。

“这孩子,就跟我们这里伙食有多不好一样。不过,你跟着爷爷了,爷爷肯定不会亏待你的。”院长打着圆场,爷爷却还是一笑没笑。爷爷拉过耿成的手,扒开来仔细看了看耿成的手心。一声不吭地领着他往门外走,甚至都没有跟院长打上一个招呼。

爷爷把耿成带回家那天,三叔也还很小,两个小孩儿四目相对,耿成恶狠狠地瞪着他,紧紧拉住爷爷的手,三叔跑过来拉爷爷的衣服角,被耿成出其不意,一把推倒在地。三叔一个打滚爬起来,从小跟爷爷习武长大,三叔不会跟一般小孩儿一样,哭哭闹闹的,但是对耿成这充满敌意的一下子,却是也感觉突然。

爷爷也不说话,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孩儿,突然之间豁然开朗,脸上的颜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爷爷拉过三叔,指着耿成说。

“老三,这是耿成,你叫哥哥!”

三叔老大不愿意,但是韩家家教多森严,爷爷的话有谁敢不服从?

“哥哥!”三叔毕恭毕敬喊了一声。耿成却把两只手插在胸前,一副傲慢不可一世的模样,对着三叔的脸上就吐了一口。

三叔委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奶奶应声跑来,抱怨着对爷爷大喊。

“你这个死人,就知道惹孩子哭,早知道我就不嫁给你,嫁给那个李老也不会这么操心。”奶奶一边抱起三叔,一边眼光落到耿成脸上,再也挪移不开。

“这是耿成?”

奶奶脸上有了爷爷出发之前大难临头的模样,颤颤巍巍地问爷爷。

爷爷点了点头。

“你这死老头,你也太缺德!你还真把他找到带回来了!!!”奶奶突然大发雷霆,抱着三叔狂骂爷爷。“你不能这么自私!你快把那孩子给送回去!!!”

奶奶暴风骤雨一般狂骂,爷爷却无动于衷。

等奶奶骂过了,爷爷吐了口气儿。

“人来了,送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你也懂,我们的规矩!”

爷爷一句话没把奶奶给气背过气去。

耿成和三叔两个孩子看着爷爷奶奶这一顿大闹,都莫名其妙安静了下来。

爷爷看了一眼三叔,又看了一眼耿成。一把拉过耿成到怀中,手有些颤抖。

“孩子,以后别欺负弟弟,老三和你,以后就亲如一家人,你不是爱吃肉吗?他有一口肉,你就有一口。他没有,你也有。”

“你骗人!”耿成一把推开爷爷。“有阴谋!你们!都不是好人!!”耿成扭身跑出小院跑没影了。

爷爷叹了口气。

奶奶也叹了一口。

“既然这是宿命!”奶奶紧紧搂着三叔的小胳膊。眼泪直流。“既然这都是宿命,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爷爷闷声抽着眼袋,也不回答,显然,爷爷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而爷爷是墨家巨子,一旦他有了答案,别说奶奶了,就算千兵万马,能扭转得了他的决心吗!

“李老,知道了么?”

奶奶怎么会不明白,当前的形势是没有办法扭转的。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爷爷。

“不知道!”爷爷闷闷地回答。

“最好一辈子都别让他知道!”奶奶说完之后,用手抹了抹三叔脸上的泪痕,抱着三叔一路叹息着离开了。

耿成在外飘了几天,蓬头垢面的回来。

他一脚踢开门,爷爷意料之中地看着他。

“我要吃肉!”

他恶狠狠看着爷爷。

耿成一口气吃了三碗红烧排骨,吃饱了之后,他站起来,工工整整地给爷爷跪下,磕了3个响头。

“我在外面听说,你本事可大了,我要跟你学本事。”

爷爷愣住了,这话从7岁小孩嘴里吐出来,实在让人吃惊不小。

“为啥学本事?”

“给我爸报仇?”

“你怎么知道你爸的事儿,你爸在你生下来一个礼拜就……”

“我是天煞孤星,我克死了我爸我妈!我生下来我爸就给人杀了!老师他们都这么说!!”

爷爷吃惊地看着耿成,继续问。

“你知道你爸给谁杀了?”

“我知道!但是这事儿就我一个人知道,别人不可能知道!我不告诉你!”

“你怎么知道?”

“我爸给我托梦了!我说你也不懂,我就知道我爸是谁杀的!我要学本事给我爸报仇!”

“孩子!”

爷爷站了起来,扶起了耿成,把他拉到身边。

“孩子,我可以教你本事,但是你不能心存仇恨,一个心存仇恨的人,做事儿最终会突破自己信仰的界限,变成你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一个人如果不知道与人为善,没有信仰,那就索性做个普通人最好。”

“信仰是什么?”

耿成仰着小脑袋,满眼仇恨和怒火地看着爷爷。

“信仰就是你生活在这世界上的一种界限。你知道什么是一定要去做的,什么是不应该做的,这种准则会规范你的行动,超乎你的生死和一切。”

“你说的与人为善,是信仰吗?”

耿成双眼中满是挑衅。

爷爷突然浑身颤抖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我也会与人为善,你教我本事!我把你当成亲爸孝顺!”

耿成说完,又扑通跪下几个响头,脑门上都开始渗出血来。

奶奶在门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看着这爷两的这一幕,深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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