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爽快的女孩!”何处长呵呵一笑,对谢雅天道,“你可真有福气,手下有这么得力的下属。”其实,这个何处长也只是顺口说便宜话,论起喝酒行令,像严勤那样的老客户经理才最为擅长,自己还没怎么喝,先把对方劝倒了。
谢雅天呵呵一笑,故意向何处长说道,“我哪里有这个福气。这是我们总部办公室的领导,最近这段时间专门到我这里做指导支持工作的,等我们S城这边的业务运行上了轨道,人家还要回去呢。”
何处长眯起眼睛,又是一笑,故意嗔怪谢雅天道,“怪不得你早些时候没有让鸿雪负责。如果早点让鸿雪负责嘛,我们宣群一个月前就能批给你们。你们肯定知道,现在上头要求的严格,凡事一是一,二是二,比不得以往,我们凡是能给你们金融机构提供支持的,就全都支持了。”
谢雅天自然不会对何处长的这番托词提出异议,重要的是批复文件已经下来,他只举起酒杯来敬何处长和邓宣群,又示意南鸿雪和她一起敬酒。
四个人喝完杯中酒,南鸿雪便起身逐一斟酒,第一个自然是何处长,轮到下一个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给邓宣群还是谢雅天,却见谢雅天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刻明白过来,先去给邓宣群倒酒,才是谢雅天,然后归座。
此刻,酒意微醺,谢雅天又开始和邓宣群套近乎:“邓科长,我记得您是H大金融系的高材生吧,我们那个不争气的小严每次和我提起你,都是特别佩服,说您在业务上绝对是权威。”南鸿雪淡淡听着,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既然何处长和邓宣群已经明显表明对严勤工作的不满意,可谢雅天还非要提起她来。
她正想着,却见谢雅天看了她一眼,转头和何处长说道:“我们小严工作马虎,我上次特别严厉地批评过她了。回头她再来咱们监管机构找邓科长办事,邓科长您可千万别留情,有什么说什么。她是笨点,您多指点她才是。”
邓宣群听完,只是微微笑着:“谢总您太客气了,严勤的工作总体看是不错的,再细心点的话,肯定就更完美了。我不敢说是指导,只是配合咱们金融机构开展业务而已,有什么需要,您给我打电话就行。”他这一番话,倒是把之前何处对严勤发表的不满意的言语全部收了回来,甚至还多了些表扬的成分,这倒是让南鸿雪十分佩服,对一个人的评价,能有这么翻转性的变化,果然符合她对社交的一向理解。
何处长听完邓宣群的说法,也只是笑了笑,转而去谈别的话题。谢雅天见他的目的达到,便也转了口风,附和着何处长聊起其他事儿来。南鸿雪已经吃的差不多,只是全程瞄着其他三个人,趁机给他们添添水,又或者是叫服务员来换碟。
邓宣群似乎不怎么喜欢生食,只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他是内陆省份人士,平常还是喜欢肉类,对于这种不足几口,吃起来又冷又腥的食物,确实提不起兴致来。
南鸿雪看出他的好恶,悄悄替他点了一份日式的牛排饭。没过多久,服务员便端了上来。邓宣群这才食指大动,把空荡荡的胃口填满。吃饱饭后,他见谢雅天和何处长还是聊得没完,便也侧头和南鸿雪闲聊两句。
“鸿雪,你们从C城到S城这边,恐怕很不适应吧,这边天气潮湿。我一开始来的时候,总觉得烦躁,每天衣服都晒不干,穿在身上湿冷湿冷,后来大学毕业后,有了工作,才知道必须买台烘干机,才能穿件舒服的衣服。”
南鸿雪见他已经很是放松,便也陪着说几句:“邓科您说的太对了,我最怕S城的回南天,衣服晒好几天,越晒越湿,必须用烘干机才行。”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闲聊,倒让南鸿雪越来越了解邓宣群,离开了监管机构那摊活儿,这个邓宣群其实是个特别正常的人,为人谦和有礼,比起严勤、石妍那群好斗的乌眼鸡来,倒是她在S城这边遇见的第一个算是能说得来话的正常人。
何处长见他俩聊得开心,突然没头没尾地插了一句:“我们宣群还没有女朋友呢,雅天,你们平常接触的人多,替我们多划拉划拉,只要是人品好、样子好的女生,就都介绍我们见见。选择结婚对象不比谈恋爱嘛,还是要多见几个人,多交流沟通,才能选到合心意的。”
南鸿雪本以为谢雅天会敷衍两句便过去,没想到他目光闪动,却调笑道:“何必舍近求远。你看我们南鸿雪怎么样,她也是单身的姑娘,绝对符合咱们邓科的标准。”
何处长等的就是谢雅天这句话,连忙趁火打劫笑道:“这倒是了。说句实话,鸿雪的样子绝对一等一,正好配我们宣群,绝对是郎才女貌。”
南鸿雪面上虽然是淡淡的,心里却十分恼火,只是不好说出来,只是静静坐着,看看邓宣群怎么应对这事。
邓宣群既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面生欢喜,只是淡然向南鸿雪说道:“鸿雪,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这是何处长和谢总拿咱俩开玩笑呢。”他这句话倒是四两拨千斤,立刻让南鸿雪吃了颗定心丸,是了,还可以这么推脱呢,果然工作经验不是白多的,最能处理的就是眼下教人尴尬的局面。
邓宣群又转头向谢雅天说道:“谢总,我们何处长开玩笑也就算了,您怎么能跟着起哄呢。您刚才还说,鸿雪是你们总部的领导,回头等这边业务顺畅了,还要回去总部那边办公呢。”
谢雅天一拍大腿,只笑着就坡下驴道:“是了是了,我光顾着撮合好姻缘,倒把这事给忘了。邓科你放心,我们托管中心还有好些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回头请你过去我们那边坐坐,由你自己选。”
何处长本来就是存着起哄开玩笑的心态,见邓宣群如此化解,便也不再继续说什么,只是岔开话题,又聊起别的话题。南鸿雪又和邓宣群闲聊了两句,便收到谢雅天让她去结账的短信。她赶紧起身出去结账,当然也没有忘了开发票,毕竟这是公务宴请,虽然在餐前,谢雅天对何处长说一番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南鸿雪结账回来,四个人又坚持坐了一会儿,便都有散席的意思。何处长因笑道:“家里孩子正小,再不回去,老婆该闹翻天了。”他又向谢雅天道:“你和艾欣也应该早做打算,不能再无限期拖延下去了。让我这个过来人说,孩子还是早点要比较好,趁着年轻还有精力管孩子,万一老了,真是照顾不过来。”
谢雅天笑了笑,只道:“我们确实考虑孩子的事儿了,可惜最近一直两地分居,艾欣又天天飞来飞去,确实忙得不可开交,一时之间,也就疏忽了。”
何处长拍了拍谢雅天的肩膀,仿佛安慰一般。其实,张艾欣的霸道和专横,他们圈子里是有名的,他虽然没有和张艾欣打过多少照面,但终是有所耳闻。但说到底,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旁人多说无益。
几个人从日料店出来,外头夜风细细,清风宜人,有句诗叫做“花气袭人知昼暖”,大概说得就是这种夜色旖旎的状态。因为知道会喝酒,所以大家都没有开车过来。南鸿雪自去拦车,请何处长上车走了,又帮邓宣群拦车。她正要去帮谢雅天拦车,便听他说了一句,“散散步吧,时间还早。”
谢雅天沿着马路毫无目的地走着,南鸿雪只好跟在他后面。她其实可以先打车离开,让谢雅天自己爱逛街就尽管去逛。但她又想了想,作为下属,终究不能这么处事,便不作声,只是跟在谢雅天后面,永远保持有个两三步的距离。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很不适合聊天。谢雅天在前头走了半晌,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直往前走着,几乎让南鸿雪疑心他其实是喝醉了。
南鸿雪正在反复思考怎么办时,谢雅天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对南鸿雪说道:“时候不早了,打辆车,我先送你回御仙居。”
南鸿雪一愣,只说道:“不必麻烦了,谢总。我自己回去就行,倒是您,喝了不少酒,要不我先送您回去吧。”
谢雅天摇摇头,只道:“咱俩干脆谁也别送谁了,各自打车回家,等到了,一定给我发条信息。”
南鸿雪点点头,到马路上先给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她又等谢雅天坐进去,出租车开走了,才去拦自己要回家的车。她本以为谢雅天和自己散个步,是打算和自己有所解释,但他却什么都没说。这样也好,大家但凭心意做事,公对公,私对私,谁也不必勉强自己,更不必勉强对方。
谢雅天上了车,倒是回头看了看站在路边继续拦车的南鸿雪。这一次,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和她之间,只是同事关系,只是上下级关系,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不过,对于严勤,他皱了皱眉头,又要管着又要哄着,如果不是瀚华在她手上,而且和她是多年的合作关系,他一定不会对她这么客气。
这次,拿到监管机构的业务许可,主要的功劳在于南鸿雪,她一向长袖善舞,这次是吃定了邓宣群,才把事情办得如此顺利。不过,任是如此,她将来也是要回去C城总部的,他对她好也好,不好也好,这都是无所谓的。既然如此,他在后头的这些事情上,依旧会挺严勤,踩南鸿雪,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也是凝聚他手下一众客户经理的最好方式。
出租车一路前行,南鸿雪坐在后座,幸好今天的司机不是个话痨,只是沉默着开车,让南鸿雪能得会儿清闲,她也喝了不少清酒,这会儿酒意正上来,只觉得面红耳赤,头脑发晕。
她默默地从车窗往外看,今天天气额外湿润,夜雾渐渐起了,一切陷入虚妄的迷蒙之中。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职场关系,南鸿雪想着,看着出租车在夜幕里漫漫前行。她单纯地想,怎么今天回御仙居的路,是这么的漫长曲折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