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潘兴飞的主持下,会议继续进行着。
南鸿雪本想继续听会,手机却震动了一下,显示收到谢雅天的微信,连忙偷眼看了一眼。
——美女,昨天我们约好今天吃晚饭。怎么样,带你飞?
谢雅天显然还记得这个段子。因为坐在会场的主要发言席,所以南鸿雪悄悄把手机藏在桌子下面给谢雅天回复。
——带飞带飞。请问我们飞哪里?
微信很快回复了。
——我看好一家寿司店,在威远路,一会儿下班开车过去,你在停车场负二等我。
——遵命,谢总。
南鸿雪发了一个俏皮的敬礼的表情。
潘兴飞主持的这个会议一直开到中午十二点半,很多人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盼着早点散会。食堂炸东西的油烟沿着风道爬上会议室这层楼,让大家更觉得饥肠辘辘,两眼发昏,一心希望早点散会。
谁知道,越是企盼,领导也越磨蹭起来,好容易潘兴飞做完发言,梁军这个总经理还要补充说上几句。
“我们这次全行系统的二次优化,意义是深远的……”
南鸿雪也是这昏昏欲睡中的一员,只是因为坐得近,所以不敢垂下头,只是装作听得十分认真的样子,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整理昨天晚上自己看的时装素材。她想今天晚上一定要完成文字部分,明天再改改,然后就给编辑交稿。
会议终于散场了,南鸿雪正想和林俞汇报她刚才发言疏漏的那个要点,突然看见在会场做会议记录的那个女孩,也是和她同时招聘入行的。她想,如果能直接补到她的会议记录里,然后以会议纪要的形式发出来,不就等于她刚才在会上已经汇报了。
这样想着,南鸿雪走到那个女孩旁边,故意装作镇定的样子说:“刚才发言有点紧张,有的地方说的比较啰嗦,影响你做记录了吧。”
那个女孩也是今年新招聘的新人,叫做马佳佳,看见是南鸿雪,就把她当成自己人,连忙点点头说:“是呀,尤其是业务部门,有的说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我记的特别乱,回去得好好整理一下。”
南鸿雪趁机说:“哎呀,那得辛苦你了。这样吧,我把我的发言材料直接发给你,省的你再整理了。”
马佳佳点点头,还十分感谢南鸿雪。南鸿雪趁机拉拢,和她一起下到负一去用餐。
因为南鸿雪心里有鬼又有心拉拢,马佳佳和她越说越投机,很快就约好中午有空就去逛街之类的事儿。等到南鸿雪和她吃完饭时,两个人已经开始聊初恋这种闺蜜话题了,直到下午快上班的点,两个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南鸿雪和马佳佳告别后,回到办公室,把林俞给她的几个要点赶紧发给马佳佳,又嘱咐她,等她做完整个纪要的时候一定要发给她一份做备份。
马佳佳不知她的用意,还以为是她对工作额外认真负责,就答应下来。南鸿雪这才算是松了这口气,赶紧去洗手间换衣服。那件毛呢裙子上的柚子茶已经渗入布料深处,只能送干洗了。南鸿雪在办公室里还放了一条藏蓝色的铅笔裤,虽然不是职场该有的装束,这时候也只能拿出来穿了。
等南鸿雪换好衣服,林俞还没回来,她给林俞发微信说明上午的会议情况,就决定要趁着林俞不在的时候赶赶私活,因为晚上又和谢雅天吃饭,要是推到晚上写,恐怕凌晨也写不完。
果然在工作时间做私活,有种占便宜的感觉,南鸿雪头脑特别清楚豁亮,只一个下午就搞定了整篇文章,开头就是引用《穿普拉达的女魔头》中的经典台词,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句。
——你以为你跟时尚无关,时尚不重要,事实是,在许多季以前,这间房里的人,早已替你做了选择。
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做私活,让南鸿雪觉得这间办公室可爱了很多,已经忘了上午自己让人家当场刁难的事儿。快下班时,谢雅天发来微信。
——鸿雪,能下班了吗?负二六点半见?
其实,他们正常下班的时间是五点半,约在六点半见面,显然是为了避开六点钟大家从停车场往外走的高峰。
南鸿雪当然了解他的意思,也突然真的意识到谢雅天是一个已婚男人了。她突然想起蒋鑫,那个在自己和苏琼之间摇摆的男人,也已经是个已婚男人了。
已婚男人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一样背着老婆和其他的女孩子吃饭?南鸿雪想着这些,觉得既烦躁又可笑起来。但是,她还是为了晚上的这次见面去洗手间补妆了。对于南鸿雪来说,补妆能让她身心愉悦,仿佛是在脸上搭建的一种对外的盔甲和面具,有了这层妆容,她的身心和体力都能更加强大起来。
六点半很快到了,南鸿雪故意推迟了几分钟才下楼,她故意让谢雅天等等自己,而不是扮演一个随传随到的后辈。
谢雅天果然已经在那辆奥迪A7上了,他并没有着急,只是用手机回复着各个邮件,一副无所谓可以等她到地老天荒的样子。
南鸿雪坐上副驾驶位子,谢雅天也不说话,直接踩了油门,从停车场开了出去。
“吃刺身吧,我看上次在开预算会议的那个酒店里,你吃了很多生鱼片。”谢雅天状似无意地提到。南鸿雪一愣,她本以为谢雅天不会关注这些细节。
“好呀,我是挺爱吃的。可惜一个小白领吃不起,只能蹭单位的会议餐。”南鸿雪故意扮起穷酸来。
“你穷吗?我可看不出来。我看你这衣服都挺时尚的,肯定特别贵吧。咱们行的工资够美女你零花的吗?”谢雅天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来调侃。
“我这都是快消品店里的衣服,哪有什么贵的,就是几个包算是好的,比起我们处长也差得远呢。”南鸿雪撇撇嘴不服地说。
“那就是你气质好,天生衣服架子,这些衣服穿上去,感觉件件都是迪奥呀,山本耀司呀,特别有品位。”谢雅天的品味也是一流,当然能看出来南鸿雪的衣服都是类似优衣库、H&M以及ZARA里的,只是她选的都是基础款,再用一两件奢侈品品牌的围巾配饰一搭配,立刻显得与众不同起来。
南鸿雪笑了笑,接受了这种赞美。她确实在穿衣服上很有品味,以前还曾经买过设计繁复、看不出重点的衣服来穿,那时候是靠着身材和脸蛋让人觉得美艳的,如今上了班以后反而以简洁和色块搭配为主要考量点,衣服穿得更简单,但是也更加雅致起来。
两个人说话间,就到了那家寿司店,在一处比较偏僻的马路上,门脸很小,门口挂着和风的门帘,如果不在意,肯定找不到这家店。
谢雅天停好车,和南鸿雪走进去。一进去,穿着枫叶图案和服的女侍就走上来,把他们迎到最里面一处位子,又帮他们挂好外套。谢雅天请南鸿雪坐下后,才坐下来,和女侍说,还照我喜欢的那个单子上。女侍点点头,走开了。
南鸿雪这才知道,谢雅天是这儿的常客,忍不住调笑说:“谢总是这里的熟客呀!平常老带着女孩子来这里吗?”
谢雅天笑了笑,不理会她的挑战,只说:“这儿是我在国内吃的不错的店,鱼生都比较新鲜,所以带你过来这边。”
南鸿雪见他不理会自己,只好撇撇嘴,给她和谢雅天倒好酱油芥末碟。
很快,一份蓝鳍金枪鱼的刺身就先上来了,一共只有六片鱼肉。谢雅天帮南鸿雪夹了一片放到她的芥末碟里。
南鸿雪一口吞下去,哇!新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柔嫩的鱼肉仿佛在给牙床做按摩一般,她忍不住赞叹:“真好吃!”
她第一次吃鱼生,是在南友谅那里,那是南友谅第一次给她生活费的时候,同时带她去了一次寿司店。那时候,南友谅正做成一单大买卖,纯利润大约三四百万,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因此对南鸿雪也格外豪爽起来,带她买衣服、做美容,除了吃了当时J城最贵的寿司,还给了她两万块钱零花。他对这个女儿谈不上愧疚,但也不是完全无感觉,但是他应对她的方式,都是建立在金钱之上的。南鸿雪认为,这种形式的父女关系真是既物质又可爱!
谢雅天不知道南鸿雪脑子里转了这么多念头,只夹了一片鱼生吃,他看着南鸿雪眯起眼睛来享受的样子真是可爱至极,让他想起他在大学时候的初恋。他当然也没和初恋结婚,大学一毕业就分手了。他找到了另外一个女人,一个能够带给他金钱和地位的女人,一个近似于工作狂的女人,一个整天飞来飞去、到处做项目的女人,一个他已经三个月没有打过照面的女人。他就是和这样的女人结婚了。
很快,后面的三文鱼、北极贝等刺身都上来了。南鸿雪吃得不亦乐乎,只觉得满嘴留香。她本打算在谢雅天面前再装一装淑女,但是确实受不了美食的诱惑,就算谢雅天就此和自己断绝关系也无妨,她也要很爽地把这一餐吃完。
终于,这顿饭在南鸿雪的大快朵颐中结束了。她最后点了一份茶泡饭,啜着梅子香和茶香混合在一起的茶汤。
此刻,谢雅天眼里的南鸿雪,妆已微脱,更显得本身的肤色莹白,口红也早就吃进肚子里,只剩下嘴唇原有的微微的桃子色的红润。很久以后,当谢雅天又回想起这一幕时,他突然觉得人生圆满了,就像和初恋分手之后又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