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开出去,很快就要到了迪士尼。虽然已经是成年人,但南鸿雪的心头还是涌起一丝丝雀跃,玩乐之心大涨。
苏慕的手机响了。他按动蓝牙耳机,接了起来。
南鸿雪听不到对方的语音,只能从苏慕的表情来判断事由。
苏慕的表情由轻松变得严肃,渐渐凝重起来。
“好的,主任,我马上回去。”苏慕挂断电话,把头转向南鸿雪,脸上显出非常抱歉的表情。
“是医院有急事吗?”南鸿雪问道。
“是,昨天我收进来的病人出现问题,我必须马上回去,直接安排手术。”苏慕回答道。
南鸿雪当然明白孰轻孰重,但心里难免有失落之情。
“我可以把你放在迪士尼门口,这一次,你可以自己先逛逛。”苏慕突然说出了这样的处理方案。
神使鬼差之间,南鸿雪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苏慕把车停在迪士尼的入口处,把提前买好的电子票券发到她的手机上。
南鸿雪摇了摇手,目送苏慕驱车离开。
他是一个医生哎,以后所有的正常生活,都会被各种突发的情况干扰。一边是平淡生活,一边是人命关天。
自己真的打算要和一个医生恋爱,甚至结婚吗?新闻里不是常见到,医生因为自己的病人而没办法照顾自己生病父母的案例吗?
南鸿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进眼前这座华丽丽的童话之城。蓝天白云,城堡的外墙颜色高雅而不失艳丽,不仅是孩子眼里,也是成年人眼中的童话王国。南鸿雪侧身向外望去,外面仍然是城市的街道、车水马龙,一切城市的繁华与嘈杂历历在目。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有多少付出和承担,就有多少回报与偿还。有多高贵,就有多世俗,有多少大义凛然,就有多少忍辱负重。她的心头突然一团明亮,想要什么,就要去追求什么,承担该承担的,才能收获自己的秋天。
她快步走出迪士尼的大门,轻松地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
她要去苏慕的医院。
到了苏慕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十一点,她不知道苏慕的安排,没有打他电话,只是发了一条微信。
——我来医院了,你忙你的,我溜达溜达,你忙完再说。
她并没有收到苏慕的回复。或许他正在手术台上吧,她想着,便在院子里闲晃起来。过了一会儿,她觉得饿了,又在旁边小超市买了点零食。
此刻的苏慕,刚刚又一次检视完毕即将进行的手术安排。专家会诊刚刚结束,这个病人的情况很复杂,必须小心处置。他一直没有感到手机的震动,只是本能地掏出手机,便看到南鸿雪半小时前发的微信。
他会心地微笑一下,并没有马上回复。他明白,南鸿雪已经做出了选择,这正是他所期望的事情。医生这个行业,并不一直是那么高高在上的,而是充满生活的小艰难,小懊恼,小纠葛的行业。他希望对方能够彻底地接受,而不是被医生外表的光环所干扰。
“苏大夫,可以术前准备了吗?”一名护士走过来,向苏慕问道。
“可以,马上开始。”苏慕放下手里的材料,和那名护士走出去,他的脑子里全是即将手术的病人信息。
南鸿雪吃完零食,又弄了杯热饮,她回到一楼,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坐下来。大凡别人的故事里,讲到医生,都是救死扶伤,圣洁高贵,却少有人提及内里的劳累和平凡。她已经意识到这一层,虽然已经认可,却难免唏嘘。
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可笑起来,虽然能够感受到苏慕对她的欣赏和爱慕,但是他俩之间的速度其实一直是龟速,或者说是无速度。这种程度的交往,和普通朋友也没什么区别,至少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恋爱吧。
她突然察觉,这么多年来,自己似乎没有真正的恋爱过,有的只是逢迎、讨好、纠结、不甘。那些过往,其实都不能算是恋爱吧。那时候,是自己太幼稚了,错把征服当做爱慕,把占有当做胜利,把逢迎的话语当做因爱吐露的甜蜜。
她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必在蹉跎,一切都会自己跟上来。
她的手机震动,是林俞打来的电话。
对方的声音已经是那么坚韧而柔和:“鸿雪,我手上有个材料需要你帮我写一下,相关要求我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了,不好意思,周末还要麻烦你。”
“您客气了,林处,这个材料您什么时候要用。”南鸿雪依旧是那么淡淡的彬彬有礼。
“明天八点前就好。”
“那没问题,我马上回去,一会儿就动笔。”
“呵呵,是和苏慕在一起吗?”林俞敏感地察觉到,依旧开个玩笑:“和他说一句,不好意思,我要借他女朋友用用。”
南鸿雪也笑了:“他没和我在一起,他在手术呢,我这会儿在医院,马上就回御仙居。”
“那好吧”,林俞不清楚两个人的进展,只是一笑:“路上小心,写的过程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问我。”
“好的,林处。”南鸿雪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她给苏慕的手机发了一条微信,便大步从医院里走出来。
——我先回去了,以后有空再约。迪士尼很漂亮,希望我们有空再去。
医院的花园里,虽然都是枯枝满地,但能嗅得到冬天储藏的无限生机。
苏慕做完手术后,已经是下午四点。他脱下浅绿色的手术服,实在是劳累的很。他看到南鸿雪的信息,简单地回复了一下,但他心里很满意。他没打算去约南鸿雪吃晚饭,毕竟刚下手术台,此刻他只想躺到床上,好好地睡一觉。他为了今天去迪士尼的计划,已经和同事换了值班日期,昨天晚上值的是夜班。
南鸿雪一回到御仙居,就跑到自己卧室里去写林俞给她布置的材料。有段时间没有提笔,突然写起文稿来,总觉得有时候会词不达意。很多人认为企业或政府的写作都是八股文,没什么深度。其实,能在有限的词句里施展功夫,写出锦绣文章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南鸿雪一边写,一边觉得,自己以后要找林俞多要些工作,不然自己最擅长的部分就会荒废。
等南鸿雪搭好文字的框架,又把所有的“文肉”填好,成为一篇优秀的公文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她认真地检查了几遍,才给林俞发了过去。很快,林俞就回复回来,是一个翘起大拇指的手势。
南鸿雪笑了笑,才觉得肚子好饿。葛晴惠和小丰约会也没有回来,她只好自己穿衣服出门,S城其实生活非常便利,一开始是自己不熟悉,熟悉之后,才发现小吃遍地都是,美食处处可寻。写材料的过程,是大脑和手指紧张,其他身体器官松弛的过程。南鸿雪决计去吃麻辣香锅,以弥补自己半僵的身体和虚弱的灵魂。
在麻辣香锅店里下单的时候,穿着粉色制服的小哥笑嘻嘻问道:“您是什么口味,微辣,中辣,还是特别辣?”南鸿雪嘴巴里隐隐作痛的智齿告诉她,应该吃不辣的,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中辣吧!”
粉衣服小哥踩着一串骚柔的小步,正要领旨而去。南鸿雪忍不住一笑,又给自己补点了一杯大大的冰饮。
等到半夜的时候,南鸿雪突然从梦中惊醒,右脸像是被人猛烈地抽打过,一阵阵钻心的疼,连带着太阳穴周边也是一跳一跳的疼。
她知道,这是报应不爽,她又有一颗智齿发作了。她翻了翻之前梅主任给她开的止痛药,已经吃完了。
她本想去敲葛晴惠的门,让她带着去医院,后来一想,第二天还要上班,实在是不想因为牙疼这点事打扰她。
她犹豫了一会儿,三叉神经带动下,整个头都剧烈地疼痛起来。那句老话说得对,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她终于拨通了苏慕的手机,试探地问道:“你这会儿有空吗?”
苏慕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怎么了?”
“我牙疼。”南鸿雪倒抽着凉气,虽然没有任何作用。
“是之前那颗牙?”苏慕显得把南鸿雪之前的情况记得很清楚。
“不是,之前那颗拔掉了,这是一颗新的。”南鸿雪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现在肿着也不可能马上拔掉。”苏慕快速地判断,“这样吧,我从医院里给你拿一管止疼喷雾,你等我一下。”
“别别,别麻烦了,我楼下去买就行,你告诉是药的名字就行。”南鸿雪推脱道。
“这是处方药,含一点激素,外头药店里很少能有,但是非常管用。”苏慕简单地解释道,又说,“你方便的话,先去切一片姜含着,多少有点用。别着急,我很快就能到你楼下。”说完,他就收了线。
南鸿雪忍着痛,下楼去到厨房的冰箱里,翻了半天才找到一块皱皱巴巴的姜,还有点发霉,只好丢在一边,喝了一口半冰的纯净水。
时间一秒秒过去,她等待着手机再次响起来。疼痛和甜蜜一起袭来,都带着一种措不及防的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