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房间里的软榻上,妖冶的身影正在休息。
谢成急促的脚步猛地停在门口,敲敲门。
待房间内传出应承,才推门进入。
“夫人,傅总出车祸了!”
软榻上的人倏地坐起身,凤目圆睁:“你说什么?”
谢成肩膀瑟缩着,顿了顿才道:“傅总是突然闯入的,来不及踩刹车!”
哗啦——桌上的花瓶被一臂扫下,惊颤的碎裂在四周。
“废物!”
谢成手足无措,小声道:“夫人还是先去看看傅总吧!”
救护车呼啦一声打开,血腥满溢,担架车上的人,苍白的面容已经被鲜血染红。
乔染双眼空洞的伏在傅郁淮身旁,他的手臂片刻之前还紧紧搂着她,可现在。
却沉沉的垂了下去!
她脑中恐惧骤然放大,只能死死抓着傅郁淮的衣服,脚步虚浮的跟着医护人员进门。
段凌煜此时正在动另外一项手术,陌生的医生阻隔开乔染,急忙推着傅郁淮进了急救室。
猩红的警示牌亮起,乔染的身体,顺着冰凉的瓷砖墙跌了下去。
他又一次救了她,不,是她又一次让他身陷险境。
“郁淮……”她慌忙捂住嘴,不敢哭出声音,怕扰了急救室里的医生,可胸腔里的恐惧太多了,多的放不下,忍也忍不住。
发狠的咬住自己的手臂,所有呜咽就齐齐堵在嗓子里,直到手腕上满是腥味儿,那声呜咽才算真正隐下。
小小的人缩成一团,被绝望击溃的如同一粒碎沙。
许政升在一旁,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盯着红色的警示灯,焦急的等着。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高跟鞋几乎要将地板踩碎,急速冲到许政升面前。
啪——狠狠一巴掌。
许政升整张脸被打的侧过去,面颊瞬间高高肿起,明显的五指印。
“我把阿郁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许政升低下头,只能低声道:“对不起老夫人。”
谢月菱的面容像是瞬间老了十岁,飞快的脚步让她的身形微晃,声音扭曲的令人惊异:“对不起?阿郁三番两次出事,你竟然就只有一句对不起?”
许政升哑言,只能沉默的低着头。
“谢成,把这个不称职的东西叉出去,撵出傅氏,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他!”
许政升惊怔着抬头,急促道:“老夫人,小许知道错了,求老夫人再给我次机会!”
谢成来拖许政升,他挣扎着求饶。
谢月菱眼神瞥向一旁地上的乔染,垂下的眼眸迸发出凛厉的寒光。
“我给你的机会够多了!叉出去!”
任许政升再怎么求饶,还是被谢成拖着渐行渐远。
走廊里恢复了短暂的安静。
“乔小姐。”
乔染看着眼前走近的鞋子,顺着鞋子,她仰起头,看见谢月菱。
那张即便岁月流逝,也丝毫不会改变的脸。
她张张嘴想发出声音,却只留下两行泪水,痛苦万分的看着谢月菱。
“乔小姐不是要回美国吗?什么时候动身?”
仿佛此刻没有什么紧急的事,她维持着礼貌,问着乔染。
乔染神色恍惚着,好像回到四年前,母亲同样问她:
“你要跟着靖林去美国,时间都订好了。”
所有人,都让她离开傅郁淮。
“我爱他……”喃喃的开口,晶莹的双眸近乎祈求。
“我不想走……我爱他……”
谢月菱眉头轻挑:“乔小姐可真是自私,为了一句爱,就可以三番四次的让阿郁置身险境。”
“裴氏要乔小姐,美国是个不错的地方,乔小姐还是放过阿郁,离开掖城吧!”
“阿姨……”
张张嘴,声音终于发出来了,却是苦涩无比。
“我要为傅氏考虑,我只有一个阿郁,无论如何,我要护他周全。”
善意的劝阻,毫无胁迫感。
乔染望着眼前这个女人,是啊,她都忘记郁淮是她的儿子了。
她扶着栏杆缓缓起身。
看来,她是真的没有办法留下了!
苦痛折磨着她,每走一步,就好像踏入了万丈深渊!
“你哪也不准去!”
急救室的大门豁然打开,傅郁淮虚弱的面容呈现。
凋敝的身体,即使扶住大门也摇摇欲坠。
“傅先生,你不可以下床!”医生们冲上来阻拦,傅郁淮的情况非常危险,他却挣扎着非要冲出来。
就好像门外的人,下一秒就会消失。
“郁淮……”乔染跑去他身前,傅郁淮眼前因为脑震荡而模糊不堪,可他听得见乔染的声音,抬手触碰到她的手臂,他就像安心了一般,颓然跌在地上。
乔染心惊的慌忙抱住他,两个人跌坐在大门处。
傅郁淮紧紧抓着她:“不准走!乔染!不准去美国!”
乔染哭着抱住他,他的身体弱的像一缕风,她只能不断的点头,告诉他:“我不走,郁淮,我哪里也不去……”
听见了她的承诺,傅郁淮唇边绽开一丝微笑,眼前一黑,无力的晕了过去。
“傅先生!”
“快来人,赶紧抬进去。”医生们手忙脚乱的扶起傅郁淮,急救室大门随即关上。
乔染倚靠在门口,所有力量都被抽走,她把手抵在胸口。
转头对上谢月菱:
“即便你恨我,我也要在郁淮身边,我不走,永远,都不要离开他!”
那一刻,她清楚的认识到,傅郁淮活着,她便活着,他若是死了,她也会随风消散。
谢月菱的双眸泛着漆黑的光芒,红唇紧紧抿在一起。
阿郁为了这个女人!竟然连命都不要!
她浑身散发的戾气惊住一旁的谢成,他忙低声劝慰道:“夫人,来日方长,眼下先去休息室休息,等傅总消息吧。”
身前华美富丽的人,猛地吸一口气,转身道:“在这等着,阿郁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谢成恭敬的点头,脚步移至墙边,静静倚靠着,一声不吭。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始终站着个背影萧瑟的男人。
高岩宗苦苦劝着:“少爷,既然乔小姐没事,您还是先回家吧。”
那身影却是什么都听不见,依旧静静站着。
心脏,像是失去了跳动的能力,痛的无法形容。
车海中,她不停的后退,只为了躲他。
不断飞驰的车,急速冲着她驶去,他竟然,无能为力!
“呵——”苦笑着闭上眼睛,裴靖林踉跄着身体。
“我竟然,差点逼死了她!”
他看着那个无力的,只能蜷缩在地上的小小身躯,心痛的无以复加。
段凌煜结束一场手术,听说傅郁淮的事,急忙赶来急救室,结果看到了裴靖林。
一眼就看见他已然泛着青紫的嘴唇。
段凌煜顾不得傅郁淮,两步走上前,厉声道:“裴靖林,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他却根本听不见,只顾往急救室门口看。
段凌煜伸手摸着他脖子上的脉搏,惊骇着眸子大喊:“胡闹!”
他的样子吓坏了高岩宗,急急问:“段医生,少爷怎么了?”
段凌煜架起裴靖林的胳膊:“不想他死,就抓紧送去病房!”
死咬着嘴唇,裴靖林心痛如绞,再也撑不下去,手指抓着胸口,一口气提不上来,难怪的脸色青白。
“少爷!”高岩宗从没见他这副样子,吓得六神无主,急忙去扶他,却被段凌煜拦下,急忙拽来吸氧器,捏住裴靖林的下巴:“张嘴!”
死死咬住的牙齿!就像他决心让自己死去!
“裴靖林,张嘴!”
段凌煜皱着眉,手上又用了分力气,结果还是于事无补。
他差点害死她!
就为了得到她,他差点害死她!
裴靖林脑中不断浮现她惊恐躲避他的模样。
“放了我!靖林,你放了我!我不要离开……”
他并不像逼她,他只是爱着她。
而这份爱,竟然让她如此害怕。
紧攥的拳头,青筋泛起。
如玉的模样失去了所有颜色,就像放弃了任何生的希望。
他失去了她,便失去了生的希望……
段凌煜气恼的捏着他的牙齿,吸氧器用力想要挤进他的口腔。
高岩宗双膝跪在他面前,看着他失神的模样,声泪俱下:“少爷,就算不顾裴氏的死活,您想想大小姐!”
“她已经失去Daniel少爷,还要再失去你吗?你让她怎么活!”
空洞的仿佛已经死去的面容像是有了一丝颤动。
姐姐!
那个硬生生被家族折磨的疯掉的可怜女人。
那年,他没来得及救下的,可怜的姐姐。
牙关缓缓溢出一丝气,段凌煜狠心将吸氧器怼进去,按下开关。
因为氧气而逐渐鼓起的胸腔,青紫的面容缓缓变回白皙。
叫护工将裴靖林放平,段凌煜准备一切检查工具,对高岩宗说:“我要给他做个系统的检查,你先出去等。”
高岩宗急切问:“少爷问什么会突然这样?”
段凌煜沉下双眸,顿了顿说:“你先出去,必要时候,我会告诉你!”
几步将高岩宗推出病房,段凌煜看着病床上的裴靖林,心脉探测仪显示出微弱的心跳,他敛眉,助手急忙赶来,一看是裴靖林,再看那条几乎没有什么起伏的心电图,惊恐的望着段凌煜。
“段医生,这……”
段凌煜良久没有说话,最后沉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