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政升被困在傅氏大楼。
作为傅郁淮的特助,他最先接受调查,会议室变作审讯室,无数个问题,不分昼夜的问着他。
终于在第二天下午,检查方面排除他的嫌疑。
火急火燎的赶到傅郁淮家,小区门口的记者发现他,自然是一股脑的冲上来。许政升忍着最后一丝耐性,礼貌的穿过人群,径直到达十九层。
堵在房间门口的记者已经逐渐稀少,许政升不理会一众好奇的目光,敲敲门。
“乔小姐,我是许政升。”
收拾好最后一点行李,乔染听见了门外的声音。
静静走去开门,许政升急忙挡住记者和摄像,侧身挤了进去。
“乔小姐,你还好吧?”
乔染看他的样子,像是事情解决了,她稍稍安心问:“没事了吗?其他人,都还好吗?”
许政升果然看见她手边的行李,想起傅郁淮交代的话,他急切的说:“一切都已经解决,抓住陷害傅总的人了,乔小姐,你不必走了!”
他心底掩不住的兴奋,所有步骤都准确无误,只差将那段监控视频公之于众了。
他不觉佩服傅郁淮,怕乔染听不懂,忙解释道:“傅总说裴氏一定会以恒达的事要挟你离开,你放心,傅总明天就会出来,他会平安无事,乔小姐可以放心留下了。”
乔染纯净的面容抬起,看着许政升,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缓缓说道:“告诉郁淮,我要走了。”
许政升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的问:“乔小姐要去哪儿?”
乔染握着行李的手渐渐泛白,门铃再次响起来。
门外一样的声音:“乔小姐,我是高岩宗。”
许政升一头雾水的看着进门的高岩宗,后者看见他并不吃惊,看一眼乔染的行李,恭敬道:“少爷在等了。”
说着就去拿乔染的行李,朝门外走去。
“等一下!”许政升察觉事情不妙,慌忙拉住乔染,不敢置信的问:“乔小姐,事情解决了,你不用离开了。”
他隐隐觉得事情不妙,敛眉道:“高岩宗,你什么意思?”
高岩宗面无表情,低头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依照乔小姐的意思而已。”
许政升不懂,所有的事情都沿着轨道进行,裴氏再没有把柄要挟乔染离开,而她为什么还要走?
乔染的行李像是早已打包好,而她整个人,毫无不情愿的胁迫感。
分明是主动要跟高岩宗走!
许政升像是被人兜头一盆冷水,顿时明白了七八分:“是乔小姐想要跟着裴氏走吧!”
没有要挟,没有被迫,一切都是乔染的心甘情愿。
许政升想起傅郁淮,心痛不已:“想不到,如今还是和四年前一样!”
乔染心脏被狠狠插上一刀,可她仍旧面色不改的对许政升微笑,轻轻拂开他的手,准备随高岩宗离开。
“乔小姐就一点不考虑傅总吗?”
许政升冷冷道:“我只是个特助,不够级别说这样的话。可是,乔小姐这样三番四次的伤傅总的心,难道就没有一丝歉意吗?”
他攥紧拳头:“傅总为了你……”
不人不鬼的四年,肝肠寸断的四年。
乔染不想再听下去,逼着自己狠下心肠,厉色道:“高岩宗,还在等什么!走!”
高岩宗随即叫门外的两个保镖进门提行李。
许政升一个健步冲上去,挡在乔染面前:“你走了,傅总怎么办!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留住你!你难道想再看到他死一次吗?”
许政升激动的抓住乔染:“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高岩宗身后的两个保镖见状,急忙上前,两下钳住许政升,他因焦急而涨红的脸,青筋四起,挣扎着喊:“乔小姐!”
乔染咬住唇,丝毫没有制止保镖的动作,缓缓抽出许政升左上衣口袋的礼巾,她抓在手里,硬着声音说:“你算什么?要解释,我也只对傅郁淮解释,转告他,没有什么胁迫,一切都是我的自愿!”
用礼巾擦擦手,乔染塞回他的口袋,重重的拍了那口袋两下,纯净的眸子,伤痛一闪而过,许政升突然怔住。
再回神,乔染已经跟着高岩宗离开了。
……
直到下车,乔染一言不发。
高岩宗要替她拿手提包,却被她一手打开。
面前是幢英式别墅,华丽气阔的令人咂舌。乔染却没有心思欣赏这里的美景,管家前来迎,看见乔染不免惊讶,又看身侧跟着高岩宗,自然清楚乔染要找谁。
微微欠身道:“少爷在卧房,乔小姐,请随我来。”
“不必了,我不想见他,我累了,想休息了。”
管家看她的神情,再与高岩宗互换了眼神,心领神会,手指换了方向,恭敬道:“这边请。”
高岩宗回来复命,踏进裴靖仪的房间,一室浓郁的玫瑰香气,大红色背景墙衬着英式沙发。
裴靖仪轻轻摸着腿上的睡颜,看见高岩宗,一双眼睛少有的清明,红唇微微嘟起,印在食指上。
“嘘——”
高岩宗下意识放轻脚步,裴靖林突然出声:“回来了。”
高岩宗站定:“是,少爷。”
裴靖林捂着心脏缓缓起身,裴靖仪缩着脖子小心的看着他,声音糯糯的:“对不起,林,吵醒你了。”
她身体向后缩着,两条腿抬上来,两只手臂抱住膝盖。
“没事,不怨姐姐。”
摸摸裴靖仪的头发,站起身,心脏猛然一痛,他身形虚晃着险些要倒。
高岩宗大惊着忙去扶他,裴靖林的脸色几近白纸。
拂开他的搀扶,裴靖林问:“染染在哪?”
“乔小姐说累了,管家引着去了客房。”
裴靖林正要去看,身后传来喃喃的声音:“染染……”
顿住脚步,裴靖林回头问:“姐姐还记得她吗?”
裴靖仪愣愣的表情停顿了几秒,轻轻点点头:“你说,你喜欢她……”
短暂的清醒,让她记起乔染这个名字。
裴靖林微笑着问:“姐姐想不想见见她?”
沙发里的人张开手示意他,神志不清致使她的行动像个小孩子一样。
走去她身前,抱起裴靖仪,裴靖林眼神一瞬间软下来:“姐姐说的对,我喜欢她。”
见到裴靖仪,乔染是惊讶的。
“姐姐……”她被眼前这个被情伤摧残的几乎失去本来面貌的女人,吓住了。
消瘦的脸颊,颧骨分明,一双眼睛因为面部的瘦削而大的惊人。长发如瀑布一样倾泄而下,隐约中,竟然能看见几缕白发。
她老实的缩在裴靖林怀里,看见乔染,好奇的想要伸手触碰她,可又害怕的抱住裴靖林,一双脚在他臂弯里荡啊荡。
曾经美艳到心惊的脸,漾开一丝微笑。
“下来。”
裴靖仪从裴靖林身上下来,小心的靠近乔染,微笑着打量她,她赤着脚,显得比乔染还要娇小,宽大的睡衣软软覆在身上,衬着细瘦的腰身。
“染染?”
点着手指小声说,乔染微笑着点头:“姐姐,我是染染。”
面前的人突然兴奋的笑着,回头望一眼裴靖林,一把抓住乔染的手。
“Daniel!Daniel!”不由分说的拉着乔染走,那布满青筋的手腕硌的人生疼。
穿过走廊,绕去二楼的房间。
裴靖仪嘴里不住的说着Daniel,乔染知道那是谁,所以不做任何反抗的跟着她走。
二楼尽头的房间,是一间婚房。
一应摆设都是鲜艳的大红色,King-Size的豪华大床,床头的墙壁上本该挂着一对新人的婚纱照,现在却是空空如也。
裴靖仪直到进门才松开乔染的手,走去床边的娃娃面前。
那是个有一人高的布偶熊。脖子上系着领结。
“Daniel,染染,她是染染!”
她一手指着乔染,一手摸着布偶熊的头,兴高采烈的介绍着。
好像那真的是个活生生的人。
裴靖林站在乔染身后,静静看着这一切。
“我以为她不会记得你。”
乔染明白她的话,不禁悲从中来:“她应该忘了所有人。”
“四年时间够久了,活着,对姐姐来说只能是痛苦。”
“我不允许我所珍视的人离开,无论是姐姐,还是你。”
乔染听着那句话,看着裴靖林转身出门的背影,她攥紧拳头,紧追出去。
“靖林,难道就没有一个方法,让你不必被囚禁?”
裴靖林停住脚步,回头看一眼乔染布满伤痛的脸。
“我不要跟你走……”
她在做最后的挣扎。
裴靖林的脸,拂去暖意,骤然冰冷。
他抓着她的手,不容她反抗的带她直奔三楼。
“跟我来!”
三楼最大的房间被打开,乔染瞬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
一间挂满人像的房间,深灰色的地毯,深灰色的窗帘,让这个房间一瞬之间染上了惊悚感。
房间尽头的墙边,靠着一张相框。
“这些都是我的父辈和祖辈,历届裴氏总裁。”他指着墙边那张:“而那张,将来会是我。”
“我的身体,我的命,以及我的一切,都属于裴氏。”
“你以为我只是因为受了伤,才会被囚禁吗?”
裴靖林目光沉痛:“生做裴家人,一辈子没有自由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