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间走出来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在一栋别墅中,四周是清一色的黑白,不带一丝亮色,庄严肃穆,静的都能听到外面清脆的鸟叫以及缭乱的蝉鸣。
她原本以为这是钟叶华的别墅,但见几名手下直接推门而入走进来,见到他们,立刻低声唤了句“铭哥”,匆匆擦肩而过,便知这里应该只是钟叶华名下的一处房产,而他并不在这儿住,否则,那些人不会不敲门就进入的。
傅成铭将她送出大门,随即有马仔开了车驶出,车窗摇下,看出来问;“铭哥,怎么走?”
“送林小姐回她来的地方。”
说着,为林青宛拉开了后车门。
林青宛脸上闪过一丝惶恐,站在那没动。
“林小姐请。华哥他对女人向来客气,所以您尽管放心,不会在半路遭灭口的,我们从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一番话,将林青宛心中的恐惧打消。
“谢谢。”
她淡淡道了声谢,眸色清冷矮身进了车,面无表情回头看着他。
“替我向钟叶华带句话,就说我绝不会放过杀了我哥的人,纵使他高高在上,权势滔天,我也不会向一个杀人凶手低头。”
话毕,不等傅成铭替她关车门,她便先一步做了。
车窗均是封闭的,林青宛透过茶色玻璃看出去,男人的双唇开合,似乎说了句什么,可她并没有听清。
她看着后方的别墅逐渐变小,变小,最后与站在原处的男人一同融成黑色的小点,而后彻底看不见,她才终于没忍住,双手颤抖着抓住了自己的裙摆,揪成皱巴巴一团。
她的确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可是,她读得懂唇语。
刚才,他分明就是说:“杀了你哥的人,是我。”
是他……
原来真的是钟叶华手下的人。
车子速度适中,她静坐在后方发呆,脑中一遍遍回放着不久前的场景,清晰的如同就在昨天。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她和顾迟早早就成了孤儿,父母都去世的早,相依为命。父亲顾军升早年曾是地下圈子里一名不起眼的打手,母亲是夜场的陪酒小姐,同是天涯沦落人,相识后很快进入热恋并结婚,一年后有了顾迟,五年后有了林青宛。
顾军升在她三岁时就去世了,死于伤势过重,母亲次年自杀,留下遗书说自己看透红尘,无心留念。
尚且年幼的顾迟在邻里接济下,一边照顾更加年幼的妹妹,一边发奋读书,立志考入警校成为一名正义刑警,打击犯罪。
可令林青宛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仅仅在因为父辈缘故落选刑警的半年之后,就混入地下圈子不幸身亡,惨死街边。
她想不通,一向满腔正义刚正不阿的哥哥,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所有人眼中唾骂的过街老鼠?
仅仅是一个月,她就和自己的亲哥哥阴阳两隔。
钟叶华的手下从长江三角一直追到深圳,她东躲西藏筋疲力尽,最终还是难逃虎口,于一个女子来说,这已经是超乎寻常的顽强,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很逊。
车子贴着街边停了下来,司机边点烟边含糊不清说:“这位小姐,到了,请吧?”痞气十足。
林青宛没多待一秒,迅速下了车,还没待她完全站稳,那车立刻发出一声呼啸,扬长而去,溅了她一鞋面的积水。
眼下,四顾无亲没依没靠,除了一个不知在哪里做什么的母亲的旧识外,她无人可找。虽说林青宛以前就曾在深圳生活过不短的时间,但没了哥哥,到底行事不便,身上的钱也花了差不多,得立刻找份工作解决温饱这项燃眉之急才行。
……
天气转眼放晴,烈阳照射地面蒸腾起朦胧的雾气,瞬间热了起来。
毫不张扬的低调黑色悍马稳稳驶入大道,傅成铭默着开车,副驾驶位的雷川回了几次眸,还是没忍住问:“华哥,那女人不解决成吗?要我看,还是掘坟得了,那优盘可挺要命,东哥、铭哥和我的名字应该都在上面,这要是被条子先拿到,您就危险了。”
钟叶华在后座闭目养神,闻言连眼皮都没掀,整个人光是往那一摆,活脱脱王者之范,方寸不乱,“不急。”
“可是……”
“又不是一朝一夕打下的江山,你真当咱华哥是吃素?”一直没说话的傅成铭突然接了句,随即抬头望了眼后视镜,问,“华哥,条子那边已经通过气,这死人账要追究起来,也是算在我头上,您放心,刀山火海血水油锅由我们淌,牵扯不上您。”
钟叶华嗯了声,什么都没说。
雷川鼻子里冷哼,降下车窗朝窗外淬了口痰,以极低的声音不满咕哝一句什么,没敢再说。
临下车时,钟叶华起身的动作顿了片刻,忽然吩咐:“找人把林青宛引到琉璃宫去,她母亲以前做小姐的旧识现在成了老妈子,前段时间去了葬礼,那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她八成知道。”
“明白。”两人应声就行动。
钟叶华在车上坐了片刻,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缓步走入别墅,雕花镂空的巨大铁门内保卫森严,保镖皆一身黑沉西装,里三层外三层围个密不透风,见到是他,迅速站成两排夹道恭迎。
“华哥。”低沉浑厚的声音齐刷刷响起,随即又恢复了寂静,每个人的表情都清一色的庄严肃穆,似乎跟在钟叶华身边的人,都这么不苟言笑,冷漠疏离。
钟叶华面无表情从这阵仗中穿过,进屋正在换鞋时手机传来振动,他掏出贴在耳边,“什么事?”
那边人声吵杂,雷川的声音却压过了这噪声,急促道:“华哥不好了,您说的那个琉璃宫的老妈子,今早上就不知被谁先动手,宰了!”
钟叶华眸子顿沉,眉尖一凝,微微眯起眼睛道:“人死在哪儿?”
“出租屋里。我在路上弄了点儿交通事故,条子刚刚才赶到,铭哥已经先一步进屋搜了,没有优盘。华哥,这怕是道上有人想借机给我们下绊子,那玩意儿要落在同行手里,交给条子可就是大功一件。”
男人语气阴冷,“想拉我下马的人,排队都不一定拿的上号。林青宛先别动,那女人做饵能钓大鱼,封了她所有出路,让她进琉璃宫出台。”
……
林青宛是在人才市场被一伙黑衣保镖当众架走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保安上来制止时听到钟叶华的名字,眨眼就换上一副恭维模样,屁都没敢放一个。
周围找工作的人神色骇然议论纷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姑娘八成是惹了地下圈子的人了,不由得叹惜,说多漂亮一丫头,惹上这伙人算是毁了。
黑色商务车上,林青宛被厚布条蒙了双眼,周围坐着的保镖都很规矩,没动手动脚,也许是训练太有素,根本连这女人的面都没多瞥一眼,个个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脸皮绷的极紧。
“你们要做什么?”林青宛心脏乱跳,声音沉重声线发颤,说不害怕是假的。即便她从离开那别墅后就知道,钟叶华绝不可能如此便宜放走她,但仍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再次出手。
雷川听罢吹了声亮堂的口哨,嬉皮笑脸,“姑娘,你是我们抓的女人中,唯一一个没哭的。”
“哭有用吗?”林青宛强作沉着冷静,周旋,“你们都不放过我哥,会放过我?我流几滴眼泪,你们会心疼?”
雷川大约没料到她会反唇相讥,眉梢一扬伸手拍了拍她的脸,“模样倒生得挺可人,进去后,哭给那些个男的看,我估计会有人心疼的。”
“进去?进哪儿去?你们要带我做什么?!”林青宛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雷川没再搭理,转了个身假寐。
她的心随着车子的行驶,越来越慌,直到眼前的黑色布条被扯下后,她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