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铮再不看山鹞一眼，转身向东首走廊一边走，一边接电话：“本杰明，简单点说吧……我们刚才遭遇到了一大批的杀手突然袭击，数据部三层的房屋、门窗损毁严重，负责保卫正门的馆警也有伤亡，哎，这事发生的太突兀了，出乎了我的意料，希望你能尽快的出面，收拾一下这烂摊子。”
本杰明越听越惊，问道：“杀手是什么人？都被你们摆平了吧？”
“抓到一个活口，正在审问。”吴铮叹了口气：“我没猜错的话，还是和阿蓉或者乔伊·拉蒂莫有关。”
“好吧。”本杰明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这事本来能瞒住，”吴铮思忖道：“但考虑到盖蒂中心对外的形象和以后的经营，还是不能瞒。”
“为什么？”本杰明压低了嗓子：“我讨厌和警察打交道。”
“我也讨厌。”吴铮苦笑道：“问题是……死人太多了，我没法处理尸体，你更没法对外交待。所以找警方帮忙麻烦是麻烦了点，可只有他们介入才能顺利的消化这起事件。”
“我听威廉说了，”本杰明语气低沉：“我们的馆警……一共牺牲了六人。”
“这是我们这边的数字。”吴铮蹙眉道：“敌人那边更多……算了，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赶过来吧，我这就通知弗兰克警长，具体怎么做，你听他的安排。”
……
一小时后，一辆奔驰凌特Sprinter商务车从盖蒂中心后门驶出，沿着弯曲隐蔽的山路隐没在暗夜中。
转出山脚，商务车直奔海滨大道，很快停在一片偏僻的棕榈树旁，远处隐约可闻海涛拍岸，哗哗声响。
侧车门缓缓滑开，山鹞被人一脚踹中肩头，狼狈的跌出车外，惊恐的回头。
跟着副驾驶门开，吴铮叼着烟头走下，向他冷冷斜睨：“我言而有信，说过不杀你，就不会食言。但你拣下这条命的唯一原因并不是自己有多侥幸……而是我需要你回到狗窝里，给那些公狗母狗老狗刍狗们捎个口信，这件事到此为止！我没兴趣再杀更多的人，也不想有朝一日亲自去找找‘黑暗天使’的晦气，明白了吗？”
山鹞委顿在地，面色惶恐，眼神闪烁不定。
吴铮慢慢俯身：“我说的不够明白吗？‘黑暗天使’这个神秘杀手组织，在别人眼里是恐怖与杀戮的代名词；在警方和美国当局眼里是恨不得生吞活嚼的心腹大患……但在我这里，说你们是一窝狗都算抬举了，顶多就是一窝老鼠！告诉你们的头头脑脑，暗杀我这单生意太大，他们根本就接不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放弃！”
山鹞呼吸粗重，不敢和他犀利慑人的目光对视，畏怯的垂头。
吴铮扔掉烟头，起身钻入车里，从窗口冷冷传出最后一句：“记住，类似的事情，千万别有下次！”奔驰车一声轰鸣，轮胎急促的抓地，顷刻间消失在远处的弯角。
山鹞揉了揉发麻的双腿，挣扎着站起，长长舒了口气，茫然看向四周，好像还不确认自己真的活了下来。
这一刻，几十米外的土丘后，两个黑影并排趴卧，向他举起高端的夜视望远镜，镜片中红光泛闪……
在数据部的仓储间中，面对汉斯的盘问，山鹞别无选择，竹筒倒豆子，交待了自己熟知的一切信息。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面色阴沉、不怒自威的汉子虽然不善言辞，可浑身上下、由里到外散发着一股子“魔鬼”的气息，远不如刚才的吴铮和善，如果不配合，恐怕下场不止于被“一件一件挖出脏器”。
而且强尼的死加速、改变了山鹞的立场，他已经成为这次40人杀手团队的唯一幸存者，要想保留“幸存”下去的一线希望，绝没有第二条捷径可走！哪怕他现在改变主意只求一死，都没机会“舒舒服服”的死了。
有很多时候，英雄好汉并不怕死，而是怕“一点一点”的去死。
吴铮猜对了，山鹞和强尼，包括这支庞大的杀手队伍，确实都来自神秘的杀手组织“黑暗天使”！但意料之外的是，这次对他发起的暗杀行动并非组织授权指令，而是强尼个人擅自谋划的结果。
原因很简单，据山鹞交待，强尼的大号叫做莫伦斯·瓦伦，他的同胞弟弟图尔斯·瓦伦，参与了上次在泰格绿地公园绑架祝韵蓉一役，结果最先被吴铮扭断了脖子！
但是那件事被弗兰克和安东尼非常隐蔽的处理干净了，面对警方严防死守的消息源，强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探清所有事实，一心想着为弟弟复仇，就成了他此举的直接理由。
山鹞还交待，强尼曾服役于美国空军第12航空联队，分属地面后勤小组，四年前神秘失踪，之后不久就以“强尼”的假身份出现，并且加入了“黑暗天使”，中间经历了什么原因不明。
山鹞仅仅知道他是该组织负责美国东海岸外围事务的一个小头目，说白了还是个无足轻重的“边缘人物”，尚处在该组织的“考察试用期”，但此人十分热衷于制造屠杀和混乱，为了表决心，一度秘密招募了近百名杀手和闲散雇佣军，散落盘踞在东海岸各大城市乡村，执行过多次暗杀任务。
像这次出动的40人团队，包括“老鹰”和“山鹞”，都是强尼几年来精心发展的得力干将。不仅如此，他还偷偷回到家乡，把无所事事、混迹于流氓圈的弟弟图尔斯·瓦伦带在身边，着力培养。
于是十几天前，劫持祝韵蓉的秘密行动中，强尼放手胞弟也参与了其中。一开始，他认为这是件芝麻绿豆的小事，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妞还不简单吗？图尔斯跟着他很久了，有必要循序渐进的得到“锻炼”，这么简单的劫持毫无风险，刚好适合他演练身手。
可是没想到，祝韵蓉并不好“劫”，有吴铮的介入，“芝麻绿豆”直接变成了无可挽回的“血案”。
图尔斯·瓦伦第一次执行任务，就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这让强尼“长使英雄泪满襟”，哀恸欲绝。发誓要查明真相，手刃行凶者为弟弟报仇……事态这样演变下去，吴铮就进入了他的视野。
山鹞还提起了两个细节，第一是当初他曾劝过强尼，最好别让图尔斯卷入这次劫持中，因为“黑暗天使”幕后高层亲自指派了几个陌生人来接头，并且执行这个任务，而非直接要求强尼出面，这中间的差别很耐人寻味。
只是劫持个人质而已，如果任务不存在难度，派陌生人干而不让强尼插手，必然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只可惜强尼没听进去，认为山鹞想得太多了，坚持让图尔斯随行，才有了后面的悲惨结局。
第二个细节始于第一个，山鹞特别强调，别看强尼在东海岸拥兵百人、兴风作浪，折腾的那么起劲，可他始终没得到过“黑暗天使”的信任和重用，更像扮演着一个“编外”的附属角色，对于仰慕的“组织”内部和结构一无所知，就是个奔走打杂的狗腿子。
现实点说，强尼和这些手下突然被警方悉数抓获，或者因为某次任务全军覆没，都不会牵连到“黑暗天使”一分一毫，有他没他，这个组织照样神秘的存在、运行。山鹞跟在强尼身边两年，逐渐看清了这个事实，也不止一次的规劝过他，与其被人利用做无足轻重的傻瓜，还不如自立山头，从新打拼一番事业。
只可惜，强尼一意孤行，还是听不进去，对“黑暗天使”的跪舔热度不减。
汉斯把这些消息转述后，吴铮报以冷笑。他认为山鹞说的信息很全面也很具体了，但真假不好确定。说他怕死，百无禁忌的如实交待是有可能；说他忌惮皮肉之苦又想有所保留，煞有介事的胡编乱造一番也有可能，所以想进一步弄清真相，就不能停留在眼下了。
汉斯很纳闷，质问道：“可我们就捉到这一个活口，也是和黑暗天使唯一有关联的线索，不着落在他身上深挖，还能有什么好办法？”言下之意隐隐有些责备：你不杀强尼，也许就不用这么犯难了。
吴铮只是淡淡一笑：“办法很简单，放了他。”
汉斯一愣，又糊涂了……随即动了动脑子，醒悟道：“你的意思是欲擒故纵，然后我们……”
“不是我们。”吴铮轻轻摇头：“有的是人对黑暗天使感兴趣，也乐于做山鹞的跟屁虫……至于我们，眼下可没时间耗在他身上，等消息就行了！”
稍后，他和王迹通了个电话，于是唐骁和朱槐青就出现在山下的土丘后。
吴铮打这个电话很有信心。他猜测王探员在FBI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是固守局面还是寻求发展，都会在“两极分化”的路上雨露均沾，不能让某一端过于强盛。守着眼前的资源做盗贼，固然赚的盆满钵满，可在“正业”上有所建树，对他的身份地位、话语权无疑都是极好的臂助和巩固。
就比如抓住“黑暗天使”这个杀手组织的蛛丝马迹，如果能再顺藤摸瓜，就此查出些惊人的内幕，斩获当局一直可望不可求的成果……这种利益和关联意义，并不亚于他做一票大买卖！
关注“黑暗天使”的当局机构不止一家两家，诸如国土安全部、国家情报局和国家安全局苦苦侦勘，都得不到有价值的收获，那么FBI拔得头筹，这就是份莫大的荣耀；同样，在联调局内部，无数探员和部门殚精竭虑、绞尽脑汁的针对黑暗天使做文章，偏偏就只有王迹和他的团队取得突破，这也是最低调又最嚣张的打脸！
你们都干不成的事……老子就干成了！
吴铮此举，抛给王迹的不单单是一项任务，也是一份功名。于公于私，王探员都没理由拒绝。
问题只在于，山鹞到底说了多少实话，真正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他会令王迹和吴铮遂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