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却有些奇怪了,一来,如果他是邪祟的话,那他为何完完全全是个人的模样?
二来,他即使是和胡三老爷一样,精通幻化,是个什么东西变成人的模样,那终究邪祟就是邪祟,我如今一颗发光发亮的大饵,他不可能没有发现。可自打我们进门以来,这位梅掌柜的眼睛就没在我身上哪怕停留一秒钟,即使是我站的离他们的“小少爷”马绺子这么近,他还是没看我一眼。
绝对不正常!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他在刻意回避!
根据绺子翻译的梅掌柜和船老大的对话,我们之所以会到了这个地方,是因为一个商人花了大价钱让两人联合起来诱我们过来的,究竟目的为何,现在不得而知。
那么现在还有两个问题,一、这位所谓的商人诱我们来,目的终究是我们其中的哪一个?
二、这商人到底是谁?
那么我先来分析第一个问题,梅掌柜千方百计的引我们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谁?
看船老大和梅掌柜对绺子的态度,一定不是为了他。话说回来,绺子在成都的那两天的确不正常,我和吴大哥来了杭州以后,本来以为和这位同生共死过的兄弟就再也没机会见面,谁料想随随便便出个海都在赶巧上了同一条船,难道真的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么?
呵呵,我倒是还没那么天真,绺子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但是我绝对相信他和此事无关,梅掌柜的目标也绝对不可能是他,绺子被卷进这件事来,应是纯属意外,否则船老大也不会发现绺子和我认识之后,在进到溶洞之前百般阻扰了。
梅掌柜的目标既不是绺子,那就只剩我和伯重了,我自认为是没有这个荣幸让一帮江湖人这么劳心劳力的请了来的,除非,花钱雇梅掌柜的商人知道了我昆仑童子的身份,要我的人大有用处,我身份明了之后几次三番的被追截,目的就是我身体里的什么东西。
我身体里有东西,这句话从伯重和白萱歌的嘴里都听说过,至于到底是什么伯重这厮至今也没说,但总之是相当于我身上藏着一份藏宝图,天下英豪都想要,这个商人知道我一直在伯重身边不好下手,这才用计把我们引到这来……
我心里渐渐明了,他娘的好像只有这个解释最说的通啊!
至于目标是伯重这件事……不会,别人躲他都来不及,哪个缺心眼的这么不长眼会一头撞过来啊!
如此,就直接引到了第二个问题,这商人是谁?!
还有谁?费劲心思想抓住我的,除了胡三老爷,那就只剩了一个人:陆景温!
想到这个名字,我全身瞬间一寒,又想起了杭州惊心动魄的追车,和那一地的残肢断臂……
梅掌柜居然和陆景温串通在一起,这事有意思了!
绺子生气归生气,到底也知道眼么前这位,“狠心柱”的当家掌柜,那可不是好惹的。要说“四梁八柱”中最心狠手辣的,就是狠心柱这一位了,祖上是做什么的呢?之前我有提过,小时候玩角色扮演,我扮的就是整个威虎山喽啰里最悲催的一类,“秧子房”看牢门的。
这“秧子房”原本就是关押土匪绑来的肉票的地方,而这“狠心柱”其实就是秧子房这边的大掌柜,平时跟肉票的家里人谈赎人价码,谈不拢的时候给肉票割个耳朵切个手指送到人家家里去,再谈不拢一把剔骨刀直接就把人大卸八块扔山里喂狼了,所以一般“狠心柱”的当家都是个从里狠到外的人物,就甭提这位笑面虎一看就是狠到心里变态的主儿!
虽说绺子是马天王的孙子,人家客客气气表面上给个面子叫一声小少爷,绺子心里明镜儿似的,再这么梗着脖子不给面儿,说不准明天就泡在海里喂鱼了,现在的土匪哪还有什么道义可言,他就是这的地头蛇,要想处置自己就算爷爷马天王从坟里爬出来也救不了!
所以几句话说下来,绺子的语气渐渐的缓了下来,“我说梅掌柜……”
梅掌柜笑和和煦:“小少爷有话但讲无妨。”
“嗯”绺子也有模有样的双臂交叉行了一礼,“看着梅掌柜比我大不了几岁,但辈分大我一辈,我叫您一声世伯,咱爷俩在这鬼地方碰了码(黑话:见了面)也是缘分,这几位……”说着指了指我们几人“朋友,过命的,您跟五爷爷别梁子(黑话:劫道)我不管,也不管尖头(商人)出了多少兰头(钱),能不能卖我马家人一个面子,这事就这么算了,大路朝天,我也包他们准不再追究!您瞧,咋样?”
梅掌柜听完没说话,呵呵一笑,“小少爷这话就不妥了……”
绺子脸色一僵,自己都做小低俯到这个份儿上了,这位梅掌柜看着一点面子都不给啊!“咋地?不能办?”
梅掌柜摇摇头,慢慢向高台上的木雕椅踱去,那个妖艳的旗袍女见状赶忙迎了下来扶着他走了上去。我原倒没在意,以为这位梅掌柜这副慢吞吞的模样是在耍派头,如今再一看,他两腿轻颤,看着居然是有些体力不支的样子,短短一段石阶,重坐回根雕椅上时脸色也已经有些发白,旗袍女忙拿了盏茶,梅掌柜喝了才恢复了些力气。
“哎……小少爷也看出来了,我身子骨差,平时都要靠人参吊着才勉强活着,何况堂口还这么多兄弟靠我养活,主顾给的起价钱,够堂里弟兄吃半年,现在就凭小少爷一句话我就把人放回去……买卖可不是这样做的!”
这是在哭穷耍无赖了!
绺子刚想开口辩驳,伯重忽然长长的“哎——”了一声,他自进门来一直闲闲的冷眼看着,我还奇怪今天伯重的耐性怎么这么好!他这一开口,绺子的话顿时就给咽了回去,船老大一直猫在椅子上抽旱烟,听到这一声,也挺直了身子谨慎起来。
梅掌柜这才把目光投到了伯重的身上,精光一闪,笑道:“差点忘了,这位朋友,幸会!”
伯重根本没打算跟这人打太极,双手插着兜找了把空椅子坐了下来,翘起腿直直的和梅掌柜对视着:“我这人不喜欢废话。”
梅掌柜笑了,微微摊了摊手:“那咱们就不废话”
“嗯,很好,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配合配合。”
梅掌柜笑意更浓,单手一抬表示请问。这两人之间的气场一时间刀光剑影,众人竟不自觉的纷纷退后,让出了一条通道,两人一上一下,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场面冷了一刻后,伯重先行开口问道:“外边这些棺材里的魂魄呢?”
梅掌柜大概以为伯重会到底是何人指示他做这件事,没想到伯重开口居然问出了这个问题,嘴唇一抿,笑意顿时冷在脸上:“你是什么人?”
“这就怪了,是你引我到这里来,却问我是什么人?”
梅掌柜眯了眯眼,“你能看见魂魄?”
“不要管我能看见什么,你只管答,棺材里的魂魄去了哪里,我以为我们刚才已经达成了共识,不要说废话!”伯重面色一寒,整个石室的温度都好似冷了几分。
我经历过类似场景,伯重这个人一向是先礼后兵,先给讲说好规矩,然后就是连珠炮是的发问,你一句话没顺了他的意,当即就冷冰冰的说上一句“我是最不喜不识趣的人”,然后就要有人开始倒霉了……
我心中窃喜,终于也能看见在伯重的淫威之下,跟我一个下场的倒霉蛋了,心里暗暗说着梅掌柜你一定要挺住,争取再作作死,千万不要这么快屈服!
谁知梅掌柜此人,着实不简单,面对如此挑衅,居然脸不红心不跳,连一丝尴尬也看不到,笑意重新又挂上了脸,老老实实答道:“恕我实在不知,我把堂口设在这地方的时候,棺材里的尸身就已经没了魂魄”
“啧啧……”伯重摇摇头“你没有说实话……好吧,第二个问题,角龙认你为主?”
这次梅掌柜学乖了,“不是,家师留下的。”
“家师?你师父帮它渡劫?”
“没错,否则身为龙身,怎么会听人差遣?”
伯重勾了勾嘴角,表示很满意:“嗯,终于有些识趣了”,说着伸手在口袋里一掏,再伸手时,赫然有一枚戒指躺在手心,我认得,就是在海上捞起的棺材中被套在海鳗身上的那一枚,伯重摊着手心继续发问:“这里每一副棺材里的尸体手上都戴着这个?”
梅掌柜与伯重离得甚远,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物件,刚想细问,伯重忽然抬手一甩,戒指直直的飞向了梅掌柜的面门,梅掌柜大惊,没想到伯毫无前奏的就出了手,根本来不及躲,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戒指贴着梅掌柜的耳朵直接打在了身后的根雕椅背上,戒指分量轻,反力一弹,直接落在了梅掌柜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