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肿胀的身体在渐渐消退,长着黑色鳞片的地方也眼见着消失殆尽。粗黑的皮肤随着浓液的流出而慢慢恢复正常,重新变回了衰老松弛的模样,只是被指甲抓绕过的地方依旧未能愈合,整个身躯看上去惨不忍睹。
当傅老的指尖流出最后一滴浓液,“我”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再看手上,已经赫然有一条白色的小蛇,这小蛇与房间中的其它蛇不同,头上顶了一个长满小疙瘩的圆球,当中一点红痣,正静静蜷在“我”的手心温吞着厮磨,看样子竟像是撒娇一般!
“我”伸出手指轻轻抚着白色小蛇的头顶,又瞧了一眼满屋乱窜的小蛇,有些不忍道:“蛇种毕竟是我白家的东西,虽然这些都是蛇种孕育出来的祟物,但若要全数毁了,终究对蛇种损伤太大,施巫的白家后人也会被反噬,还望你,饶了它们吧……”
伯重立即否决道:“不行,这些东西已孕育成形,不全数毁灭,难道还留着出去害人么?”
白色小蛇似是听懂了伯重得话,不安的在“我”掌心扭动起来,眼里竟然有乞求之色。“我”一下下的安抚着小蛇,过了半晌,终是哀叹一声,“罢了,也是我白家小辈的命数,你想怎么办,便怎么办罢……”
说着,我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抽离我的身体,一种硬生生的剥离之感使得我如同被强行掏走五脏六腑。接着,身体一阵轻松,手上的小蛇随之消失不见,四肢百骸重新归为,外貌也渐渐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待意识重得了身体的支配权,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在地板上抖成一团,但很快便意识到身体周围全是游动的蛇,只能强撑着站了起来,一手哆哆嗦嗦的指着伯重,气的说不出话。
这时,忽听那个叫萱歌女人声音再次响起,好在这次并不是在我体内,而是从窗外传来,“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小哥身体里的东西被人动过手脚,伯重啊,你怕是要多费一番功夫查一查了……我这就走了,别忘了欠我的人情哦!我可是会向你讨要的嘻嘻嘻……”
声音渐行渐远,很快笑声便再也听不到了。
伯重似乎一愣,他正拿出一个钵双手打出一个手印口中念念有词,眼见着整个房间的蛇竟然成队列状依次爬入钵中消失不见,这样整齐划一齐刷刷集体赴死的景象,实在是令人震惊。
很快,房间所有的蛇全数爬进钵中,伯红拿出一块红布将钵口蒙上,仔细的用棉线封口装入帆布袋中。这时塔香也燃尽了,幽蓝色的烟雾渐渐消散,一切又恢复如初。
妇人和房间其他人也由最初的癫狂,到后来的呆滞,再到此时缓缓地苏醒,一个个的神色莫名的从地上爬起,脸色煞白的左右互望,不知发生了何事。
我不知道伯重的引魂香对普通人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作用,不过看这些人闻过之后的状态,极有可能陷入了极其恐惧的幻象,如今苏醒,却不知是周庄梦蝶,还是蝶梦周庄,只能相顾无言。
妇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得体的旗袍和发髻也有些散乱,目无焦距的望了望众人,过了很久似乎才想起什么,踉踉跄跄的走到床边,看到样貌已经恢复如初的傅老,顿时泣不成声。
哭了尚久,妇人才激动的走到伯重面前,顺势就要下跪,“不知怎么感谢大师……”
伯重一个劲力拖住妇人肘部,“夫人不可,傅老还未脱离危险”
“什么?!”妇人被强行拖起,闻言顿时焦急起来,“那……那便怎么办才好?”
伯重手中不停,打开昆仑火脂的小瓷瓶,挖出一团透明的膏脂细细抹在手上,抹上之后静待了几分钟,蓦地,涂上膏脂的双手手忽然燃起了蓝色的火焰来!
众人惊呼,伯重上下翻看着自己的双手,似是十分满意,举着手走到傅老床边,吩咐,“掀开被子”
我虽腿脚还是发软,但不得已也只能恪尽“徒儿”的职责,强撑着麻花似的身子上前掀开丝被。
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险些没吐出来!傅老丝被下的身体比四肢的损伤程度更加惨不忍睹,密密麻麻的抓痕,大部分的伤口并没有结痂,有的地方深可见骨,流着淡红色的血水和脓液。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跳动,很难想象这个人居然还活着!
伯重倒是没有过多的表情,不缓不急的伸出燃着火焰的双手从傅老头部开始来回揉搓,我忍着恶心在一旁观看,发现床垫和枕头之类沾上了火焰,瞬间就已化作灰烬,但傅老的皮肤竟然没有丝毫烧伤,并且随着伯重得揉搓居然开始快速的愈合结痂,结出得疤也在迅速脱落,转眼,经过伯重揉搓翻滚过的皮肤已然恢复到人体原本的模样!
屋中的女眷纷纷回避,只有妇人怕打扰到伯重,不安的远远站着观瞧。
伯重手上不停顿的的揉搓了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于是整个过程几乎变成了一场外科手术,悲催的我被支使的像个陀螺一样:
“抬起他的头”
“按住左腿关节”
“翻身”
“再挖些火脂来”
“翻开手掌”
“擦汗”
“……”
按照伯重的秉性,能费如此大的力气救一个不相干的人,我能给出的解释,也只能是他对这个人一定是有所图谋。
果然,一切结束后,妇人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伯重有些疲惫,但冲我使了个饱含深意的眼神,我自是心领神会,只对妇人说大师精力耗费的厉害,需要净一净身,休息片刻。
妇人连连称是,忙招呼人打扫了一间客房出来让伯重前去休息。
一般来说,虽说我不知道傅老对伯重到底有什么用,但也知道若要对方对我们的要求百依百顺,这夸大功劳的环节一定不可少。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傅老幽幽醒来,老爷子这段时间虽昏昏沉沉,但自己的意识时而也能清醒些,有些事却是知道的,看着满屋的家人不禁老泪纵横,叹道:“两世为人啊……”
我自然是要趁热打铁,趁着傅老醒来傅家人的感激心到达顶峰的时候,把伯重为了救他如何的连夜而来,傅老身上的巫术如何的厉害,如何的渊源,伯重又为相救对自身如何的损伤,夸大其次的说了一番。
说着说着我心道自己原来竟然也有这样的本事,吹起牛皮来丝毫不亚于马绺子,看来真的是近墨者黑!
傅老精神全然已经恢复,虽然身体依然有些虚弱,但也能勉强坐起来,听了我的一番话,唏嘘道:“我一生戎马,从来就不信这些,没想到老了老了,却有这样的遭际……”
妇人的儿子一直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的,整个行巫的过程没再出来过,傅老醒来时,大家七手八脚的把傅老重新移到主卧室,估计他这才听到响动出了房门,见父亲好转颇有些不敢置信,随着众人进了傅老的房间,怯怯的只敢站在远处。
这时听到傅老这样说,脸上堆起笑,走过来半跪在床边说:“爸这次大难不死,肯定是有后福的!”
看样子,傅老倒是深知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个什么德行,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儿子脸上讪讪,重新退到一旁。
傅老转过头来,有些踌躇:“小哥刚才说,大师的意思,可能是我那战友的妻子给我……给我施的巫术?”
“理应是的,具体还要问我师父才行。”
傅老点点头,似乎是在回忆,“可,我与许老弟和弟妹并没有恩怨呐,无缘无故的,为什么害我?”
傅老口中的许老弟和弟妹,应该就是指那位云南保山的战友和他的妻子白阿妹。
这时,妇人却忽然想起什么,拉着傅老的手说道:“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我们见许老弟和白家妹子的时候,你还说跟我说看着白家妹子是有些眼熟的,你再仔细想想,她是不是以前认识的故人?”
傅老的精神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磨,毕竟有所损伤,想了半晌还是摇摇头,“记不得了……”,再想下去,傅老便开始喊头痛。
妇人忙一下下抚着傅老的太阳穴,“不妨事的,先不要想了”
傅老慢慢闭上眼睛,看样子是精神不济需要休息了。妇人看大家忙了半夜,也就先遣了众人回房先行休息,一切等傅老再次醒来再说。
我也被客气的让进一间客房,是紧邻着伯重的一间。不过我倒是一点睡意也没有,抽着烟静静留意着屋外的动静,待都安静了,刚要悄悄溜去伯重那里,手机“叮”的一声响,打开一看,发件人正是伯重,上面只有两个字:“过来”
我轻手轻脚的溜了过去,快速的关上房门后,才感觉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为什么搞得他娘的像是私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