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一回生二回熟,绺子说起太爷的那段经历比我上一次听到的要精彩许多,他把自己从祖宅中发现上了锁的盒子开始,到发现太爷的笔记和这幅油画,再到细述太爷笔记中的内容,到最后太爷的离世,把前因后果完整的说了一遍。
因为涉及到几篇笔记的内容,另外为了让二叔和伯重听得明白,中间还夹杂了绺子的家族背景,和此事涉及到的船老大马十三和梅掌柜的背景,所以这个故事绺子足足讲了有半个多小时才基本上说完。
绺子说的这些事,我几乎全都已经听过一遍,所以我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故事本身,而是有一眼没一眼的偷偷观察着伯重。
说实话,自从那一天我看到南方朱雀鬼四星的积尸气开始,我总觉得身体在一点点的变化着,但这种感觉太微妙了,似有似无,要说直接表现在了哪里,那就是似乎我的感官变得强大了。
或许不能叫做感官,有一个词形那种感觉相对来说比较恰当,叫做“第六感”。
尤其是在昆仑,我主婉妗点在我眉心的那一刻,这种能力有了破土而出的冲动,虽然最后仍是被茧丝一样包裹回去,但我有感知,我身体里的这股能量,待破茧之后一定是相当的强大的!
所以此刻我再看伯重,完全有了另外一种感知,我仿佛透过他波澜不惊的脸直接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情绪,这让我十分震惊,因着我看到他的内心,竟然疮痍到了那种程度!
伯重在绺子刚刚讲到太爷笔记的第一篇笔记的时候,就不再盯着油画看,而是把手机扔给了二叔。
二叔一看之下诧异无比,视线在我和手机间来回确认,我则尴尬的回给他一个苦笑,二叔闭了闭眼,看起来颇为无奈。
绺子的故事说的绘声绘色,到最后,他像终于完成使命一样,总结是的说道:“……哎,我马鸣东活了三十年了,从来没遇见过这么邪的事!当初我跟靳爷也说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子从不信邪,可这回,也由不得我不信了……”
绺子说完,二叔和伯重还是不动泰山的坐着,谁也没动过一下,绺子左右看看,觉得是自己的收尾没达到预期效果,所以又哀叹一声,又说了一句:“所以啊,老大你画也看过了,你给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哥儿几个也相处了段日子了,老实说,你们俩的事也从来不避着我,咱一块经历了那么多,我早知道你俩都不是凡人,老子的世界观早就不同了,所以什么妖魔鬼怪的事,咱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可我太爷这事儿,老子就想不明白,电视剧编都没有这么巧的,太不正常了!”
因为我们的谈话之初,绺子并没有参与进来,所以伯重曾经沉睡过几百年的事他并不知情,所以他一直觉的太爷的那段经历伯重是知晓的,他觉得不正常的点在于“巧合”,而压根没怀疑过画上的人也许根本就不是伯重。
我又从二叔的手里拿过手机,点开那张油画扫描件又看了一眼,画上的伯重一身军阀长官的穿戴,如现在的伯重一样闲适的翘着腿,双手交叉担在腿上,无论是从相貌、身材和姿态,都和伯重一般无二。
我咽了口吐沫,看着伯重轻声补充道:“绺子是在你为超度孙小英晕过去的那天晚上告之我这件事的,因为当时我已经在梦里见到过四叔家的另一个‘我’,所以我一直认为民国期间我们曾经转世这件事,你是对我有所隐瞒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那段时间一直在昆仑沉睡,所以现在我也搞不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绺子听我如此说,十分夸张的“欸?!”了一声,不敢置信道:“你说啥?!什么在昆仑沉睡?”
我偷偷瞥了伯重一眼,看他始终微微低垂着眼眸,好像根本没在听我在说什么,于是就小声的把伯重曾经遭遇过一场大劫难,导致沉睡了几百年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绺子听完顿时懵了,抢过手机瞪大眼睛看了又看,“不可能啊!画上不是老大是谁?!绝对不可能啊!”
二叔始终没发一言,这时候他已经大致了解了前因后果,也疑惑的看向伯重,“伯先生,这……”
谁知二叔的话还没说完,伯重“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已经恢复到一片淡然,但只有我看出来了,他整个人似乎完全变了,那是一种深层次的改变,我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眼前的这个伯重似乎不再是那个我认识的伯重了……
我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但他明显并不打算说,不仅如此,伯重甚至看都没看我一眼,而是转头对二叔道:“我改变主意了,你现在马上带靳海回北京,我们之前的任何协议不再作数!”
“什么?!”我一下就从床上窜了起来,几乎是光着就窜到了伯重面前,完全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种话,大叫着:“为什么让我走?!”
二叔也站了起来,他凝视着伯重,“这是什么意思?!”
伯重面无表情回看着二叔:“如我所说,就是这个意思!听懂了就按我的意思去办!江无崖你的事你别再管,有朝一日我杀了他,会派人通知你的”
说着,伯重居然就开始往外走,我急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胳膊,“你不能走!把话说清楚!”
情急之下,我的力气非常大,伯重被我拽的一滞,停住了脚步,他缓缓的回过头,冰冷的眼神看向我,那个眼神,似乎我是完全不想干的陌生人一般!
“松手”
他不带任何温度的说了这两个字,我心里顿时一颤,但手上没有片刻的松动。我浑身冰冷,死扛着盯住他的眼睛,问:“你想起了什么吗?”
“跟你没关系”
伯重的话仍不带一点温度,我不由气结,忽然就冷笑了出来,说:“看样子,你是想就这么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伯重眼珠微动了动,仍是回道:“我说过,这跟你没关系”
我一下就笑了出来,随即像个狰狞的神经病一样,恶狠狠的盯着他,道:“跟我没关系?!好,好!你丫说的真好!老子原本活的好好的,你他妈非说我是什么昆仑鸟童子!一句话不说上来就让鬼缲试探!”
我指着绺子,火冒三丈的说:“你他妈知道不知道,就因为你那什么狗屁试探,我兄弟差点命都没了!然后,你招呼不打就找上门来,给老子身上种上他妈狗屁印记,让他妈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有了我这个活靶子,****的姓胡的姓陆的挨个找上门来都想要老子的命!是!你是几次三番救了我,但******要不是因为你,老子哪会有那些遭际?!现在老子有家难回,身家性命随时都可能玩儿完,这会儿了你居然又告诉我这一切******跟我没关系?!”
我感觉脑子里几乎都要炸了,火气上来怎么都压制不上去,绺子看我歇斯底里的模样,踌躇着要来拉我,我骂了一句说不用,然后一个甩手就把绺子甩了出去,直接就把他拍到了墙上,我看都没看绺子一眼,就接着恶狠狠的对伯重骂:
“好,老子现在好不容易接受现实了,也打算跟你丫挺的走南闯北了!是,你找到我的时间是不长,可这短短十几天,咱有多少次生里来死里去?我都不记得自给儿去阎王殿走了多少遭了!可咱从来没怪过你,是你说的,这是咱的命,大男人顶天立地,咱扛了!”
绺子刚刚被我一把甩趴下了,这会又呲着牙来拦我,我急了,一把把他薅过来怼在伯重面前,指着绺子脸上留下的伤疤又道:
“就连绺子,他明知道跟在你身边那是脑袋得别在裤腰带上活着,可还是没一句怨言的跟着你!是,他开始跟着你是目的不纯,可后来呢?!你去对付陆景温他二话不说就跟你冲,你受伤了他比我还着急,他像崇拜神一样崇拜着你,别告诉我你他妈感觉不出来!嘿!现在可好,您老轻飘飘的一句话,跟我们没关系,这就要走?!你他妈把我们当猴儿耍呢?好玩么?把****当猴儿耍就这么好玩吗?!”
多日来攒的火,犹如竹筒倒豆子是的一下全倒了出来,心里的闷气随之烟消云散,虽然场面有点不受控制了,但老实说,爽,真******爽……
我骂完,整个人像是关公一样,火气从身体百骸散发出来,脸上又红又烫,我感觉自己的头顶都在冒着热气,像一直煮沸了的水壶。
我的一只手还在死死攥着伯重的胳膊,我在发怒时下手从不知轻重,五根手指都用力到发白了,但伯重始终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任我发疯。
场面就这么静止了下来,绺子又被我甩在一边,根本不敢说话,二叔则压根没想过要相劝。期间,因为听到屋里的动静,一直守在门外的阿加塔闯了进来,也被二叔挥挥手打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