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烟抚住心口,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轻轻靠在石壁上。刚歇一会儿,一愕:“哥哥!鬼佬刚才的万红中天,不知道他们怎样了。”蹬起两脚,立即赶回去。
晓风残叶林,莫玄隐忧心忡忡。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务必让他们朝着我的计划走。赵敬戈,我不会让你永远逍遥下去的,我也不会让我爹娘孤零零的在那里,还有我弟弟,我们一家人永远都要在一起。
一声哨响,空中飞过一只黑鹰。旖烟抬头,心中怪异。又担忧大家,加快了步子,匆匆赶回去。
莫玄隐将小竹筒系在鹰足上,摸了摸黑鹰的头,环顾四周,松了手,黑鹰直上云霄。该去找何旖烟了。这毒王鬼佬果然不吃素,何旖烟,这下你栽了吧,还得本公子去救你。
“何旖烟!何旖烟!”喊声回荡在寂寥的林中。
旖烟惊觉,“谁叫我?”一回头,那人停在几许深红处。
“莫玄隐!”旖烟欢喜的奔跑而去。
不知是哪一年了,只记得那也是一个狂花飘落,枯叶挥飞的季节。爹踩着柔软的泥土走来。他笑着,喊着,“瑶湘,我来看你了。玄隐,爹爹来了。”娘好开心,张开双臂一路跑过去,爹爹紧张的抱住了娘,轻轻抚着娘的肚子,挥着手,问:“玄隐,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玄隐乐得从树下奔到爹爹跟前,被爹一把抱到肩膀上,那时一家人,多么欢乐
“哎,”旖烟抓着莫玄隐摇晃,“原公子他们呢?他们没事吧?”
莫玄隐收回忧伤的眼神,盯着何旖烟,说道:“旖烟姑娘险脱身,难得还这么心系大家。说完瞟了下何旖烟抓着自己双臂的手。”
旖烟抽回双手,道:“爹是鬼佬的得意弟子,我只和姥姥说明她便放我回来了,又怎么称得上险呢?你快说,他们呢?”
“雪柒中了针毒,剑天为他逼出了一部分,但还需解药,所以我来找鬼佬,顺便救你回去。”
“什么?雪柒中毒了?快,我们去找他们!”
原剑天几人就近找到了个破茅屋,将应雪柒放在床板上,芊菲看他嘴唇干裂,于是到屋外找水,正逢旖烟赶回来。
旖烟气喘吁吁,仍关问:“应雪柒呢?情况还好吗?”
“旖烟姐姐你回来就好了,快去看看雪柒哥哥吧!他,很不好。”芊菲掉下眼泪。
“走!”旖烟拉着芊菲往屋里去。
“旖烟姑娘你没事了?”龙彦问。
旖烟走至应雪柒跟前查看,芊菲将沾了水的手绢伸到应雪柒嘴上。
“别给他水!”旖烟即刻制止。“这种毒叫做马钱子,在云南一带大量栽培,幸好不是什么厉害的剧毒,摄入体内的还不足以致命,情况不是很糟糕。”
芊菲赶忙拿回手绢,仔细听旖烟解说。
“可有解法?”原剑天问。
“嗯。”旖烟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个纸包,轻轻打开,上面铺着若干粉末。
“这是什么?”芊菲问。
“解药,是蜈蚣和蝎子研成的粉末。来,扶起他。”
“哦。”芊菲将手绢搁到一旁,托起应雪柒的头。
旖烟慢慢将粉末倒入应雪柒口中,又取出一个玉葫芦,搁到他的嘴边,缓缓倒出浆液喂下。
莫玄隐问:“那他什么时候醒呢?”
“要看他的体格了,大概不会很久。中毒时呼吸紧促,他现在需要休息。”
“雪柒哥哥。”芊菲轻唤,流下泪来,抱紧了昏睡着的人。
“别担心,”旖烟安慰,“已经服过解药,不会有事,相信我。”
原剑天呼了一口气,颓坐地上。龙彦走到他身边,深深理解他此刻的感受。
“下面你们怎么打算?”莫玄隐看着这两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原剑天面无表情的答着。“我不相信青灵就这样没了,她一定吉人天相,尚在人世的。”
“师兄,不管找到哪里,何年何月,龙彦一定是陪着你的。”
原剑天重拾信心,重重的点头。
“快到午时了,师兄,我们出去找些东西吃。回来后大家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该去哪儿。”
原剑天点点头。
“我和你们一起去,”莫玄隐说道。
“芊菲,你和旖烟姑娘在这里照顾雪柒,我们稍后就回。”
“我知道了,剑天哥哥。”芊菲回答。
正午的热气吞噬了萧瑟的西风,空气中透着燥热。应雪柒全身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被吸干了的憔悴。
“旖烟姐姐,”芊菲站起身,从茅屋里捡起只烂水桶,“你照顾一下雪柒哥哥,我去小溪边把帕子浸湿,再装点水来。”
旖烟点点头,目送芊菲出了门,茅屋里只剩下两人。
“应雪柒。”旖烟低头,手指轻轻触摸苍白的脸颊。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跃然而下。“都是为了我么?这些年苦了你,对不起。”
“芊菲,旖烟,我们回来了。”屋外传来龙彦的喊声。
旖烟立即抹掉泪水,平复心情。起身去迎,一只手却抓住了自己,朦胧的目光。“你醒了?”旖烟开心的笑起来。
“雪柒醒了?”原剑天欢喜,大步走来。“来,慢点,怎样,好点吗?”
应雪柒望着四周,头还有些疼。
“雪柒哥哥!”芊菲刚回,见此情景,扔了水桶直奔床边,一个膀子几乎将龙彦撞飞。
“啊哦!”龙彦转了个圈,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引得莫玄隐暗笑。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关问,自己却是一个外人了,旖烟黯然神伤,侧眼,心想,莫玄隐发自内心的笑,其实看起来挺好。
莫玄隐站一旁,感觉有人看自己,回望,正是那双秋水灵动的眼睛。心头升起一丝不一样的东西,身体温度散出些许热。于是慌乱的收回目光,低头又恢复了那虚无飘渺的神情。
“雪柒醒了,大家也饿了吧,看,龙彦举起手中之物,我和师兄、玄隐抓了山鸡,采了果子,这就开火,吃完我们有要事要谋计某计。”
不出一刻钟,茅屋里飘起袅袅炊烟,荡开阵阵香味。
“嗯,好诱人!”应雪柒挤过来坐下。
“诶,这个你不能吃”!芊菲挡开应雪柒的手。
“为什么?”雪柒疑问。
“你针毒刚散,不宜荤腥。”旖烟回答。
雪柒无奈道:“不会吧?那我吃什么?”
“这个,雪柒哥哥。”芊菲递过几个鲜果和一碗野菜汤。
雪柒接过,闷极。
众人失笑。
“来来来,烤好了!”龙彦取下树棍上的美味,撕开来,依次分。雪柒只得望鸡兴叹。
“旖烟,你如何从鬼佬那儿这么快脱身的?”原剑天问。
“是啊,旖烟姐姐,鬼佬脾气那么坏,知道你不是我,不是气死了。”
“我说出了我的身份。”
莫玄隐说,“按鬼佬恨狼教的深度,旖烟姑娘只说出身份,应不会这样安然归来吧?”
“她自然是气极的。不过我说和你们在一起是为了找到狼教,寻找解狼毒之法。鬼佬年岁大了,心有余力不足,便放了我,回鬼谷了。”
“鬼佬不担心你骗她妈?”龙彦问。
“旖烟伤怀,鬼佬狡黠如狐,她回鬼谷,和我父亲在一起。”
“果然老奸巨猾,用何前辈来威胁你。”应雪柒愤然,“旖烟姑娘,这次多亏了你我才无恙,雪柒铭记于心,大恩不言谢!”
“大家一条心,彼此相照,理所应当。”
“师兄,这样一来,去往狼教势在必行了。”
“狼教在哪呢?”芊菲问。
原剑天没了胃口,回:“在黑狼巅。”
“黑狼巅?雪柒哥哥,那是什么地方?”
应雪柒拨弄着篝火,眼神幽暗,道:“我在风山时,从四怪口中打听到一些狼教的情况。相传,在西川深山地区有一个叫狄夫族的少数民族,以狩猎群居式的方式生存。狄夫族人擅长驯养动物,例如鹰、狼等飞禽走兽,很少与汉人打交道。其中有一个叫仲天的男子,发现了生长在族中的狼与外界的狼并不相同,它们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毒性,狼咬人或其它动物,被咬者便会中毒身亡,而狼咬狼,则不会。这个重大发现给了狄夫族人很大的鼓励,他们开始与外界频繁活动,于是狄夫族发展到后来,便有了许多外姓。据说那个叫仲天的人,自创了一种仲式玄门秘笈,十分厉害,很多人拜在门下,于是狼教创立了,总教地就设在黑狼巅。”
旖烟看一眼莫玄隐,暗想,上回听哥哥所说,父亲的确是组织过破狼大会,那么六年多前他掳走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了。可是他口中的那人究竟是谁呢?既然他是狼教中人,怎么哥哥又说他自称与狼教有仇怨呢?
火光明灭,引人入境,多年来脑海中的那片红海又蔓延开来,热辣的气浪涌上全身,旖烟冒了一身冷汗,深呼吸让自己平下心来。
应雪柒觉察旖烟似有不对,将身前的篝火往下埋了些。问:“旖烟姑娘还好吧?”
“是啊,旖烟姐姐,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火太旺了,不太习惯。”旖烟低头稍挪了下身子。
“那现在我们是要去黑狼巅么?”芊菲问。
“是啊!除此没别的办法了。”龙彦回道。
应雪柒回想上次剑少爷说在江阴遇到过毒狼。遂问:”龙彦,双拥镇鬼佬弟子郝鹰遇袭,这条线索?”
龙彦惊呼,“快别提,上回好在玄隐用驱魔音震退了毒狼,不然我和师兄现在也不会坐在这儿了。那郝鹰天没亮就急忙忙的逃走了,问也不许问的,旖烟姑娘又拦着不让追。”
“龙彦!”原剑天使眼色,看向旖烟。
龙彦失言,手自觉捂上嘴巴。
“没关系的,龙彦大哥说的是事实。”旖烟抬头,说道:“郝叔叔与狼教没有关联的。早在多年前,鬼佬之子尚未遭遇不测时,郝叔叔便离开鬼谷退隐了。采菊东篱,寄居山林才是他想过的生活。父亲一直与他保持着联系。狼教再现,郝叔叔心知鬼佬必然紧追,担忧父亲,亦害怕平静的日子被搅乱,所以千里传信。恰逢我已出谷,父亲之前便嘱托我顺道去探望,才和你们相遇。郝叔叔以为是你们引来的毒狼,又紧张家人,所以出语有些不客气。因怕毒狼再次来袭,所以连夜离开。我担心狼教中人不怀好意,迫害郝叔叔,于是告知他地上的路不好走,其意是要他走水路,毒狼便不好近身。”
“原来是这样的。”众人点头。
好一个何旖烟,果然心细如尘。莫玄隐微合眼睛,想着再行事更要慎中求慎了。多了个何旖烟,又来了个应雪柒,事情比想象中复杂。
原剑天叹气,“后来我们也未再去独龙派探听消息,那些毒狼自此也再没出现。”
“有些奇怪,”应雪柒喃喃,“隐世的狼教六年多前出现,并掳走了青灵,六年多后再现,只是一味作乱武林,并没有瞧出别的什么端倪。这之间到底为的什么呢?”
“别说了,要想知道,有一人会清楚,会更关心的。”莫玄隐幽暗的眸子中火焰幽幽的摆动,像黑暗中的幽灵,散出一阵寒气。
“谁?”众人齐望。
“祁门暗器掌门人——薛晟!”
原剑天惊道:“那是黄山祁门了!”
莫玄隐点头。
原剑天听罢面色沉重的垂下头。
“怎么了?”应雪柒不解。
“祁门啊?”龙彦直挠后脑,看看原剑天脸上的表情,也不敢多语。
芊菲问道:“雪柒哥哥,怎么一提祁门,他们?”
旖烟心里也是疑惑,怎么了哥哥?难道有什么事吗?
“没事,”原剑天抬起头,问:“玄隐,为何和祁门有关呢?”
“狼教隐世后,为防外人闯入黑狼巅,在必经之路牙峰,布下无数陷阱,设下万千暗器。很多好事、不自量力之人,都葬身于此处。”
“这些陷阱、暗器是祁门所为?”旖烟问。
莫玄隐回道:“薛晟还未继承掌门之前,有个叫江良的同门师弟。江良在暗器上颇有造诣,深得祁门长辈厚爱,是继承祁门掌门的不二人选。”
芊菲探过头,问:“那,就是这个叫江良的人造的机关?”
应雪柒道:“我从前听义父说过,祁门中十分厉害的夺命丝,穿心索都是江良所造。”
莫玄隐继续道:“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江良因情所困,为了爱人,甘愿为狼教所用,叛弃师门,执迷不悔,终身被囚于祁门深牢中,永生不得自由。”
“因情所困?”芊菲自语,“江良前辈身陷囹圄依然不悔,也令人敬佩啊!”
“牙峰是江良设置,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何顺利通过而不惨死其中了。”
“也就是说,我们要找到狼教,必须要经过牙峰,去牙峰而能活下来到达黑狼巅,那就必须从江良那里得到图纸。”
“既然这样,我们便去祁门。”
屋外的云披了黑衣,旖烟望着天空,满心忧愁。他究竟要做什么呢?似敌似友,亦正亦邪。真担心哥哥他们……
“旖烟姐姐,快走啦!天就要下雨了,我们要赶路,到前面的镇上找个客栈歇一晚。”
“哦,好的。”旖烟跨上马鞍,骑到原剑天身旁。原剑天回眸一笑,静静的瞧着旖烟,这模样,这眼神,多么像啊!回忆里,青灵,你的样子,对不起,哥哥真的记得不清了。
“师兄,”龙彦轻唤。
失落的人回神,勉强一笑,挥动马鞭,满山花叶纷扬。
“哥哥!”旖烟心里呐喊,“等我,青灵会和你相认的。你一定要等我!”
“芊菲,你不用和春姨打个招呼的吗?”应雪柒问。
芊菲仰起头,“不用啦,我向来都是来来去去,不过时常和大家报平安。春姨她们早就习惯了。”
驾!驾!驾!马蹄声淹没于滚滚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