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稷东暂时还没办法想通这个问题，但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深吸一口气，厉稷东猛地站起来，对陆登庭吩咐：“待会瑾瑜回来了，你问一下详细的，我现在先去找一下老爷子。”
“你打算补一刀还是把氧气管切了？”
陆登庭充分发挥不怕死的精神，受到厉稷东一个不善的眼神后才老实下来，窝在沙发上看着这人出去，心中无聊。
厉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无趣，她开始想念自家老爷子的小酒小菜了。
哀怨的叹口气，陆登庭继续撩手机上的妹子，打发时间。
这边，厉稷东已经到了厉老爷子的面前。
看着那张憔悴的脸，厉稷东竟无法抑制的扬起唇角，声音却轻柔的很；“爷爷，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厉老爷子削弱的躺在床上，大量失血和突如其来的重创，让他原本就已经属于亚健康的身体一瞬间像是衰败了的花瓣一样，竟是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即使如此，他还是用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厉稷东，嘶哑的声音伴随着一层雾气笼罩在呼吸罩上：“你，你马上……把那个女人，咳咳……处理掉！”
“爷爷，抱歉，我不能这么做。”厉稷东继续微笑，自顾自的坐下来，拿起一个苹果削皮：“您猜那些人为什么要告诉你徐佳佳的事情？”
厉老爷子一愣，恍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睛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厉稷东。
“只要我没了继承者的身份，那么您，也可以直接抹除了。”抬眼，轻笑：“毕竟一个还握着几分无关紧要的权利的人，却又带了点那么阻碍性，就没必要存在了不是吗？”
看着厉老爷子忽然惨白的脸色，厉稷东并没有打算出言安慰什么：“您好好考虑清楚，究竟是得罪那些人，还是让自己失去价值。”
说罢，将手中的苹果丢到了垃圾桶里去，起身准备离开。
厉老爷子看着垃圾桶里那个开始慢慢氧化的苹果，突然感觉一阵恐惧。
现在的他，如何不像是这个苹果一般。
被拔掉了能够保护自己唯一的筹码，裸露出来的血肉之躯，只能够慢慢被空气侵蚀而无能为力，等到最后彻底腐烂的时候，就是到了被送进垃圾厂的时候了。
“那个女人，你可以留着。”他张口说话，热气呼在了氧气罩上：“但是……只能养在外面，你敢娶进来，就算赔上这条命，我也……咳咳咳！”
一次性说太多话，厉老爷子无法抑制的咳嗽起来，胸腔里像是装了一个风向一般，随着起伏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我会帮您叫护士的。”
厉稷东没有接话，这并不是他满意的结果。
但厉老爷子似乎也并不打算让步了，死死盯着厉稷东的背影，直到消失。
……
走出了医院，冰冷的空气砸在脸上，厉稷东眯着眼看空中飘散的零零散散的白色雪花。
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凝成了白雾，然后消散。
他并不担心厉老爷子始终不接受苏末进门。
只要等这个人寿终正寝，或是他成为了真正手握权力的家主，那么他所做的决定，没有一个人可以质疑。
无疑，眼下对苏末的威胁已经完全解除。
厉稷东难得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看到不远处一个卖炒栗子的婆婆，便上前撑了两斤，丢下一张百元大钞后转身离开。
身后婆婆执意要找钱，最后变成感谢的声音被抛之脑后，厉稷东满心想着的，都是正在自己床上，舒舒服服窝在被窝里睡觉的小孩。
眉眼忽地柔和下来，宛若冬日里的一汪春水。
厉稷东到家的时候，苏末果然已经起来了，正拿着浴巾擦着半干的头发，显然是刚洗完澡。
将手中的糖炒栗子放在桌上，厉稷东抱住苏末，将头埋进她散发着清香的颈窝。
苏末的身体僵硬一下，垂下眼眸，任由厉稷东抱着。
她怎么会不知道，今天自己做了什么。
就算是被梦魇心魔纠缠不休，拿刀捅人这种事情，也不是一两个借口理由就能够摆平的。
抱住身上的男人，苏末莫名的有些心酸，喉咙颤了半天，那句对不起还未出口，厉稷东就突然松开，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现在饿不饿？我刚刚买了栗子，给你剥？”
哪三个字将喉咙哽的有些疼，苏末毫无预兆的落下泪来，被温柔拭去。
蜻蜓点水般轻柔的吻落在额上，厉稷东的声音像是带着能够安抚人心的魔力，将苏末平静下来：“末末，别哭，有我在什么事都没有，先起来吃东西。”
“好……”
一经开口，苏末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连忙闭嘴，有些紧张的看着厉稷东。
对方轻笑一下，端来一杯温水，然后就开始专心致志的剥栗子。
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苏末抱着杯子回想。
好像从自己有一次剥栗子，栗子壳刺进指甲，然后发炎引起了一场小低烧。
基本上不影响正常生活的那种低烧。
从此，厉稷东就一手包揽了她所有的剥壳任务。
瓜子，花生，坚果。
每日必有，从不例外。
“厉稷东。”苏末出声，看着厉稷东灵活的手指逐渐变得有些发红：“我又开始看到那个人了。”
厉稷东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我知道，是谁催眠你了？”
“是……”苏末的嘴唇颤抖一下，想起了自己答应的事情：“不知道，突然之间就这样了。”
厉稷东的动作顿了顿，抬脸依旧带笑：“我会调查的，你把这个吃了，我现在下去做饭，等下吃饱了再说。”
“好。”
厉稷东真的下楼，从冰箱里拿出材料开始做饭。
只是那刀，怎么都且不出以往媲美大厨的水平。
陆登庭本来还想感慨一番，厉稷东现在竟然已经做饭做的这么熟练了，被厉瑾瑜小心的扯了一下后也就作罢。
他可不想被厉稷东手中的菜刀‘调教’一番。
“哥，我现在上去把苏末叫下来吗？”
厉瑾瑜靠在厨房门口，看着自家哥哥心神不宁的模样，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过十五分钟去。”
‘哐！’
斩下一只鸡腿，厉稷东转头，笑的温柔：“待会顺便跟我说一下，末末被催眠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厉瑾瑜一愣，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谄笑：“哥你知道这件事了啊？”
“嗯，陆登庭跟我说的。”厉稷东端菜的同时，还不忘坑一把陆登庭：“把这个端过去，然后等着我。”
这件事情，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
这么想着，厉稷东看着厉瑾瑜的背影，眼神逐渐阴暗下来。
……
“哥……详细的我也不知道，等我回来的时候，苏末状态就很差了。”厉瑾瑜莫名觉得自己正在被严刑逼供中：“堂姐也知道……当时打不通你电话，我就找了堂姐来帮忙的。”
厉稷东眯了眯眼睛：“厉瑾琰也知道？”
“嗯……”
虽然早就已经习惯了厉稷东对家里人很少有尊称，但厉瑾瑜还是忍不住的别扭，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改口叫名字。
“你去上楼去叫末末吃饭，我打个电话。”
厉稷东站起身来走到外面去，在陆登庭紧张的注视下拨通厉瑾琰的手机。
响了两声后被接通，对面传来温柔而疏离的女声：“稷东吗？什么事？”
“末末被催眠过了？”
厉稷东单刀直入，眉头始终锁着。
陆登庭暗自在心中思量，虽然他并不是很了解关于催眠的事情，但结束后应该会让被催眠者忘记这些才对。
怎么到了苏末这就直接什么都想起来了？难不成是傅蔚这女人功力不够，半吊子就撑不住了？
“嗯，是。”厉稷东知道了这件事，厉瑾琰并没有很意外：“傅小姐的催眠被我打断了，应该不知道什么严重的事情，不过……”
眉头一锁，厉瑾琰的声音猛地严肃许多：“稷东，你要知道，厉家是不可能允许一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女人进门的。”
“这件事我自会安排。”厉稷东握紧拳头，隐忍着即将喷薄而发的怒气：“具体什么情况？”
“瑾瑜来找我帮忙，我赶到的时候，傅小姐已经开始撑不住了，但是执意套出苏末的秘密……”
厉瑾琰毫无隐瞒的将那天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复述一遍，最后稍加犹豫的开口：“前段时间我给苏末送了镇定剂，她说自己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你注意一些，最好能够尽快治疗。”
“为什么早先不告诉我。”厉稷东咬牙，眸中满是怒火：“否则末末也不会失控伤了老爷子！”
“早告诉你也没有任何好处，三叔四叔已经开始有动作了。”厉瑾琰有些不满的敲打着茶几，眸中带着不耐：“假如你一时冲动毁了傅家，老爷子和三叔四叔第一个就会拿你开刀，到时候厉家的脸面，身份，都往什么地方摆？”
厉稷东虽然恼怒，却也被这句话噎住了，不知如何反驳才是。
厉瑾琰说的没错，假如自己当时知道了，一定马上就会将傅蔚揪出来处理。
失去了傅家的支持，厉家也会出现内斗，再加上那些随时在外面虎视眈眈，企图瓜分一杯羹的小家族，势必会有所动作。
而自己失去了手中如今所掌握的权势，第一个被开刀的，一定会是苏末。
‘砰！’
“厉稷东！你干什么你！”
厉稷东一拳砸在了墙壁上，纷纷扬扬的粉末落下，陆登庭骂了一句，连忙将手机夺过来：“抱歉，现在有事，下次再聊。”
挂断了电话后，拽着厉稷东就往屋里走：“瑾瑜，叫家庭医生过来。”
他看着那一拳下去就血肉模糊了的手都觉得肉疼。
这特么是自残啊！自残！
厉稷东始终锁着眉，阴沉着脸色，任由赶来的医生在自己手上上药，消毒水接触到血肉的那一刹那，厉瑾瑜都跟着倒抽一口凉气。
偏偏厉稷东这个当事人就像是什么事儿也没有一般，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个……注意不要碰水，不要用力，禁食辛辣烟酒就好了。”家庭医生被厉稷东身上那股子要杀人一般的气势吓得舌头都有点打哆嗦：“另，另外记得按时换药，半个月的样子就没什么问题了。”
陆登庭看那家庭医生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也是烦躁，摆摆手表示人可以走了，才掉头看着厉稷东，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这么有出息！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就又添口子？我看你是想着小末末在发一次疯吧！”
前面两句话，厉稷东都没什么动静，提到了苏末，他脸上才出现一丝波动，带着许些疲倦的神色：“我知道了，去看看末末下来没，该吃饭了。”
厨房里炖着的老鸡汤也应该已经好了。
青城已经不是安全的地方……尽早离开吧。
这一顿晚餐吃的分外沉默，厉瑾瑜好像知道也许厉稷东马上就要带着苏末走了，抬眼看了苏末许多次，才小心翼翼的叫苏末一声。
“苏末，你们回去的时候可以带我一块回去吗？反正都已经过了十五了……”
厉瑾瑜一点都不像留下来独自面对这群老狐狸，说不定什么时候被套路进去了都不知道。
“可以吗？”
苏末吗，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了厉稷东，一副全由他做主的样子。
陆登庭啧了一声，插嘴：“我们家小末末这是打算以夫为天了啊？我说你们这么快就走了，我以后找谁玩去？”
“玩自己去。”
苏末十分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顺便抢过陆登庭刚刚瞄准，正打算下筷子的最后一颗肉丸，塞进嘴里。
“你！”
陆登庭眼睛一瞪，被厉稷东扫了一眼立马怂：“得！你就吃吧！胖不死你！”
“今晚就走，瑾瑜，收拾你要带的东西。”厉稷东想到了一个计划，唇角慢慢上扬：“明天我有事要办，这几天你就帮我照顾末末，我会安排厨娘来给你们做饭的。”
“今晚？”厉瑾瑜一愣，那脑袋也不足以想出厉稷东为什么这么着急的理由，马上撂下筷子：“那我先去收拾！”
苏末咬了一口酥肉，垂着眸小声道：“厉稷东，你已经知道了？”
“嗯，回去之后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苏末起来的时候，发现床底的东西都不见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大概是厉稷东已经发现了那些镇定剂和自己被催眠的事情，所以才这么急着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