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做我自己的事。这是我来伯明翰之前就想好的。我总要真的做出点什么来才能争取我想要的。你知道的,只有平等的基础上,人们才能谈条件。”他说的的确很有道理,但是只是自己没想到他会这样想。
“为什么选择伯明翰?这里没有你的朋友,没有那么多的基础,可能会很辛苦……”
“可是这里有机会啊!”他微笑着打断了暮晚:“这里还有自由。我认定,这里将会是我的福地。”
“准备做什么?”他既然决定了,暮晚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反正伯明翰这么大,难道有他在,自己就不活了?是暮晚自己想多了,这年头回国创业的青年何止他一个?霍文华不也是其中一个么?有家人照应着,挺好。听霍文华说这次他的父母支持他做工作室,不知道他指的是不是这个。
“做本行,工作室也已经在筹备中。希望能你毕业回来的时候,我还能有资本留在这里。”尽管这么说着,一贯的自信让他笑的已然很愉悦。
自己毕业回来的时候?暮晚听到他的话之后暗自苦笑。这个人难道是选择性遗忘的吗?还是他认定自己决定要结婚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会真的实现?有些时候,他的自信可真让人讨厌。
“祝你成功。”暮晚慢慢的举起饮料杯,朝着他祝贺道。
“谢谢。”他和暮晚碰杯:“到时候可别忘了我还在这个有你的的城市里等着你,晚晚。”
说着话,就在指尖碰触的一刹那他小手指一勾,便勾住了暮晚的小手指。
暮晚手里的饮料差点砸在桌面上,他却笑的眯起了眸子,温柔的对暮晚说:“小手指像这样,是不是就是你们常说的拉钩上吊?”
暮晚呆呆的点了下头,他笑意渗进了眸底深处,“那……暮晚,咱们也拉钩了,你要是忘了,就是背叛了诺言,懂么?”
暮晚告诉自己,一定要告诉他自己其实早已经决定了要放弃他,因为自己要不起。然而,他那双眼睛却分明不给暮晚这样的机会。
他那么认真那么温柔的看着暮晚,一时间自己还是说不出口这种伤害他的话。
经过了这次,他一定比自己更清楚我们之间要走到一起的困难有多大,不仅我们自己还没有成熟,更重要的是,我们中间有一条几乎很难跨过去的银河。
可是他看起来比暮晚自己有勇气多了,毕竟暮晚还是一如既往的想到了放弃,然而他却想到了去动手填平这个银河。
只有在平等的基础上,才能谈条件……他说到了,然后立刻就去做了,然而自己呢?自己为什么不去做出同样的努力让本身变得不在依靠暮家也可以更加优秀,至少像那个设计师一样?
暮晚感到胸口有一股几欲膨胀的气流在横冲直撞, 自己知道那是不服输的劲头,他让暮晚再一次有了种向上的冲动。
在今晚之前,暮晚还没有这种勇气。现在当自己亲眼看到一个男人敢放弃一切来到什么都陌生的国家和城市开始自己的事业的时候,暮晚突然发现,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像个男人。自己有过类似的在异国他乡的经历,甚至比他要面临的东西轻松的多,但自己依然会在辛苦的时候怨天尤人自怨自艾。而他却主动放弃了家庭的庇佑,在自己喜欢的城市等着我……
暮晚静静的和对面这个男人对视着,然后想起了一句话。你匍匐在地上仰视别人,就不能怪别人站得笔直俯视你。
暮晚一直觉得自己很辛苦,其实是对什么都比自己高的霍楠以及他的家庭,没有那种自信和勇气。毕竟人类社会教化了我们懂得阶层的区分,读过的那么多书见过的那么多事,也告诉自己。在这是个阶级固化的社会,一个平凡的人决不要妄图轻易的改变自己的阶层,除非你真的能够有勇气付出足够代价。
暮晚一直都是个耽于安稳的人,但是就在自己离开暮家的那一天起,自己就真的放下了以往安逸舒适的生活了。毕竟自己的心一直都不大,也不想让自己曾经最爱的人付出那样的代价。
现在是他,用他的勇气,让暮晚也有了这种狂妄的勇气。
他不仅给了暮晚勇气,更告诉了自己。其实这样一个男人,是值得自己做任何事的。他不再是当初那个人,他也和霍于绅不一样,而自己现在也必须成长起来,而不是习惯性的出于对自己的保护,缩回自己的壳里。
他说得对,自己就是刺猬。过于防备自己,而忘记了这种防备,其实很伤人,特别是想拥抱你的人。
人生其实很残酷,很多人一辈子都碰不到一个能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人,又有很多人爱的义无反顾而付出错了对象。而自己在失去一切之后,还能幸运的碰到了这么一个人。如果自己还拱手相让,以后真的不会后悔么?没有人在时过境迁之后还在原地等你,说出放弃很容易,找回来却很难。
暮晚很想再次抓住这双手,毕竟自己更清楚,抓住这双手,意味着自己即将要付出什么。他让暮晚有了再次为了一个人而犯傻的单纯的勇气,暮晚想要放纵自己再给任性最后一个机会。否则自己以后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心有不甘。
“吃好了吗?”暮晚被自己吓了一跳。开口的时候,暮晚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也能这样的温柔。
“好了。”他微笑着用湿巾擦了擦手,那笑简直能把一切都融化。
暮晚脸热的要命,不好意思看他,抬手让服务生过来买单。“别跟我抢,我来!”暮晚十分霸气的打掉了他要付账的手,骄傲的仰头:“是谁说的呀,这可是我的地盘!”
服务生失笑,霍楠也笑起来,乖乖的把钱包放了回去。伯明翰的夏夜是湿润而清凉的。一出火锅店,暮晚便主动的牵住了他的手,把手放心他的手心里。
他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的便笑着握紧了手心,带着暮晚慢慢的沿着马路荡悠。“想去酒吧么?”暮晚得寸进尺的挽住他的手臂,半靠在他的肩头,问着他。
他低头冲暮晚笑,仿佛漫天的星子都装进了眼睛里:“突然不想去了。”
“不去才是乖孩子。”暮晚嘻嘻的笑:“以后不要随便喝酒明白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人在身边照顾,万一病了怎么办?”他很认真的点头:“放心,我会听话。”
“那你现在想去哪里?”他指了指前面:“我想看看你的来暂读的学校,看看你的宿舍,还有你走过的每一个地方。”
有种叫幸福的东西把整个心脏都装的满满的。因为暮晚知道,只有真的喜欢一个人,才会想要看她看过的书,走她走过的路。霍楠对自己的感情,自己也从来都不该怀疑。
伯明翰大学近期末,这个时候走在路上的人并不多,每个人都在为了期末考试而临时抱佛脚。
“那个就是我们的教学楼。”暮晚指着前面那个灯火通明的建筑:“底楼的几个教室,是我们自习室,每年到了期末的时候,这里都会通宵开放,现在肯定里面找个空位都很困难。”
霍楠笑了,另一只手揉揉暮晚的头发说:“好成绩原来都是这么来的,真不容易!怪不得眼睛有些不灵光了!。”
“去死。”暮晚瞪了他一眼,拖着他继续往前走。从图书馆,介绍到办公楼,再到自己的宿舍楼。宿舍楼下千年不变的场景,依旧上演着,虽然只是三三两两的依依不舍的恋人,但已经足够让霍楠找到话题了。
“以前是不是你也和另外一个人这样?”暮晚绝不要丢脸的承认自己直到那么一把年纪才开始了所谓的初恋,毕竟在自己的心里霍于绅不能算成是自己喜欢的人。因为自己在爱上他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所以一仰头,挑衅状的瞪着他,“什么意思?”
霍楠无奈摇摇头,“生什么气嘛,只是随便说说。”暮晚扭头不理他,拖着他继续往前走。
“喂,你当时住哪一间来着?”他仰着头看着那些窗口。
“二楼的那个。”暮晚指了指。他轻哼了声:“楼层这么矮,还对着篮球场,真适合谈恋爱。”暮晚闷闷的笑,这家伙这叫吃醋么?
“我问你,你得老实回答我。”暮晚故意板起脸:“那时候你跟我说什么你和我才是那啥……第一次……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怎么觉得不太像?”
他可能是一开始没明白暮晚指的是什么,微愣了一下,而后噗嗤笑了。“笑什么笑!男的又没有检验的方法!”如果不是考虑到社会影响,他估计都能笑得满地打滚了。就算是用手攥成了拳头放在嘴边拼了命的克制,他还是很高调的引来了路过的学生的回头率。
“混蛋!”暮晚咬牙切齿的跺脚,拖着他快步走到阴暗一点的地方,杜绝旁人的围观。
“你是不是想说我技术比较好?”他终于止住了狂笑的冲动,在暮晚的耳边贼兮兮的说。“……”暮晚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就是不相信你嘛!”暮晚猛的掐了他一把,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帮自己圆场的理由,盯着树影低吼。
他却好半天都没有回应暮晚的,不再继续笑,也不再跟她斗嘴。暮晚疑惑的抬起头来,只见他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暮晚觉得这个他表情实在有些莫名。他的声音也同样的严肃,“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全的相信我?”暮晚一怔,说不出话来。
“你必须相信我,而我也保证我值得让你相信。”他说:“就像我相信你一样!我相信你绝不会泄露公司的机密,更相信你绝不会转头就和别人结婚,相信你会等着我有能力让我们两个在一起。但是你也必须同样相信我,相信我爱你,相信我跟你说的每一个字。”
“只相信我,而不是别的任何人,任何你眼睛所看到的。哪怕会再次出现和上次一样失去联络的事情。你必须明白,你要是不相信我,我的一切努力就没什么意义了。未来的很长时间我们都见不上面,就算见面也只能低调,如果连相信都不存在,我们不如现在就放弃。”他戳中的暮晚心里最无法设防的一部分,这也是霍于绅没有能够成功击垮的位置。
一直以来暮晚必须承认,自己都在抱着自我毁灭的态度来看待两人之间的这段感情。要不然暮晚也不会在他和自己失去联络之后就认同了霍文华的话,而没有相信他对自己说过的那些甜蜜的誓言,然而现在自己必须得信。
因为他说:他值得我相信。尽管我们之间很多话都刻意的没有说透,但是暮晚相信他一定有说不出的理由,并且这个理由自己就算知道了也并没有什么好处。暮晚只要相信他是爱自己的,就好了。
信任是恋人之间最基本的维系基础,当一个人值得你信任,并值得你付出的时候。暮晚想,就算再辛苦,那个女人都应该是幸福的。
所以暮晚觉得,现在的自己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