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石头,我还得继续赶路。其实我的目的地并不是黑风镇,而是距离黑风镇还有三十多里地的苏家屯。我是按照父亲的吩咐,去苏家屯找父亲的拜把子兄弟苏北风大叔取一件父亲寄存在那里的物件的。
走的时候,我问过父亲他存在哪里的是什么东西?
父亲却不肯直接告诉说,只是有些神秘地说:“拿到了你就知道了,以后你肯定用得着的。”
这到底是件什么东西呢?父亲只说以后对我肯定有用,难道是啥传家宝不成?想想又不对,我家世代居住黑森林,祖上不是放山的,就是打猎的,或者是放木排的,淘金的,也不太可能有啥值钱的宝贝传下来。
先不想那么多了,还是到了苏家屯,把东西拿到手再说吧。
我折回镇上,刚才那帮金匪也早不见踪影了。进了一家飘着诱人酒香的酒庄,给苏大叔买了两坛上好的“将军酿”,然后又去附近一家杂货店买了几盒上好的点心和一些胭脂水粉,选了一捆绳子套在肩上。
人们常说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靰鞡草。而在黑森林,也有三宝,那就是“绳索,斧头和快脚”。要在黑森林讨生活,就离不开这三样东西,它们到底有啥作用,后面咱会一一讲到。
我从小跟着父亲在黑森林打猎,后来当兵也是东奔西跑,脚力自然不成问题,现在又买了绳子,就还缺斧头这一宝了。
走进一家铁匠铺,我拍出一块大洋,让掌柜的把他们最好最利的斧头拿出来。
掌柜的一看,知道碰到识货的人了,连伙计都没叫,自己跑到铺子后面,取出了三柄已经装好梨木把的斧头。
掌柜的把斧头往面前的桌上一放,桌子竟然被压得“吱吱”响了两声。掌柜的开口说:“虽然咱爷们不认识,但我知道你是个懂行的,就这斧头,你要是看不中,全黑风镇你也就不用看了。”
我掂起其中的一把试了试,轻重正合手。然后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碗口粗的榆树棒子,往空中一抛,银光一闪,棒子斜斜地断为两截。而细看斧刃,却没有丝毫卷刃,缺口。
要试刀斧利不利,不但要选榆树这样的硬木头,而且一定要用干透的木头才行,还在长着的小树或者是鲜木棒是不行的,因为这样的木棒里面含有水分,一旦有水分在里面,砍起来就很“顺溜”,这样就测不出刀斧真正利不利了。
三把斧头都不错,可惜都买下来带着不方便,于是就要了一把。
我突然想起石头说的飞刀,于是又掏出一个银元,让老板用上好的黑铁打造十把轻重合适的飞刀,三天后来取货。老板收下银元,连忙答应。
现在“三宝”都齐了,我也得上路了。
正是下晌十分,太阳离地还有一竿子高,即使抄近路也要三十多里山路,看样子今晚要在苏大叔家里住一晚了。
黑森林的夜路可不好走,豺狼虎豹,陷阱重重,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这样大概走了十多里地,忽然后面响起了汽车的马达声。看来今天运气真不错,这下不用摸黑走山路了,可以搭搭顺风车了。
这是一辆草绿色的部队用车,后面车厢护栏是用松木板子做成的,当兵的时候,我经常坐。但这车在黑风镇出现,并且车上也没有当兵的,有些蹊跷。
等车开过来,我朝车头招了招手,车“呜”地一声停了下来。开车的是位中年汉子,四十多岁,体格魁梧,手长脚长,脸上还长着一圈络腮胡子。我招呼道:“大哥,我想搭回你的车,去山那边的苏家屯。”
中年汉子伸出半个脑袋,说:“去苏家屯啊,那没问题。咱俩正好做个伴。”
上了车,一聊,才知道这确实是辆部队的军车。两年前,有国军部队从这里过,这辆车在镇上坏掉了,因为战事紧急,一时半会儿没有修好,也就扔在这里了。后来镇上酒庄的赵掌柜给了镇里管事的几个钱,就把这辆车买了下来,然后从县城请来师傅,把它修好以后,专门用它去县城送酒,拉货什么的。这次去县城,就是专门送一批好酒的,据说是什么大户人家娶亲要用,所以今天一定要送到才行。
这位中年汉子姓胡,人很健谈,说话也直,和我正投脾气,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他告诉我说,本来他是不愿意这么晚了还去送这趟酒的,因为这条道上太不安全,不是碰上土匪胡子,就是碰上伤人的大牲口。但县城客户要得急,掌柜的平时待他也不薄,所以也就勉强出车了。
我知道他嘴里所说的“大牲口”,就是指这一代让人闻之色变的草原狼。
黑森林不缺狼故事,狼吃牲畜,伤人的事情,也经常发生。有的年头,因为内蒙古一带遭遇雪灾或者是蝗灾,导致牛羊数量急剧减少,蒙古狼没有食物,就成批南下,迁徙到黑森林一带,形成令人闻风丧胆的狼灾。据说黑森林腹地的草原上有个屯子,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狼群,曾经一夜之间被狼偷袭,全村的大小牲口被咬死十之八九,连人也伤了好几个。
山路颠簸,卡车开得又快,一路踢里哐啷的,我和老胡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喊才能互相听到。我俩还在谈论着这些关于狼的逸闻趣事,但万万让我想不到的是,不出一个钟头,我自己就差点命丧狼口,成为群狼分食的一口肉。
当车开到一处悬崖底下的时候,因为路太窄,就放慢了速度,我隐约听见车厢后面“嗵”的一声,我问正开车的司机:“胡大哥,你后面除了酒还有啥?我怎么听着好像有动静啊。”
老胡摇着头说:“除了酒就没啥了。没事,可能是酒坛碰到酒坛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就放心了。两人继续闲聊。
天渐渐黑了下来,两边的群山连绵不绝,迎面而来,像是一些正在奔跑的野兽一样。
忽然,听见车“呜”的一声,停了下来。我还以为是老胡有事停车,却听见他嘴里嚷道:“糟了,车没油了。准是酒铺那小兔崽子又开车出去玩,没有给加油。”
我一上车就注意到这车的油表盘指针停止不动,明显是坏了。但见司机都没当回事,也就没问。原来这车之前油表盘就坏了,修车的师傅当时没有找到零部件,也就没修。酒铺掌柜的觉得反正就是跑趟县城,不跑远路,及时加油就行了,所以也没在乎。老胡自己开到没有问题,因为用了多少油他自己心里有数,总是能在油箱里的油用完之前加满了,但是酒铺老板的儿子也对开车产生了兴趣,有事没事就爱开着车出去兜两圈,他开完了又不知道加油,结果就出事了。
老胡下了车,嘴里骂着酒庄老板的儿子,用脚狠狠地踢了车胎两脚。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决定由我留下守着车,老胡徒步回酒庄取汽油。
“兄弟,你自己多保重啊。”老胡边从车厢后面抽出一杆猎枪,边嘱咐我。
“没事,我正好困了,边睡边等你吧。大哥路上也小心。”我回答道。
老胡走后,我躺在驾驶室里,今天又是赶路,又是打架的,也确实有点累了,正好趁着这个功夫好好睡一觉。老胡徒步回黑风镇,一来一去,没有两个小时回不来。
刚刚躺下没一会儿,听见车厢后面又是“嗵”的一声。现在车没开,四周一片寂静,肯定不是酒坛子碰酒坛子了。黑森林各种野兽都有,难道是松鼠子在捣乱?不理它,继续睡。
正在迷迷糊糊地,忽然感觉好像有人在拍我的肩膀。难道老胡回来了,我本能地伸手去一抓,这一抓,手里触到的东西让我头皮一下子炸了。顷刻间睡意全无,哪是什么老胡啊,明明就是一只毛绒绒的爪子——碰到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