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先把严宽送回家,又交代了几句话,这才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倒不是说他有什么看看路边景色的闲情雅致,相反的,他现在有点紧张……他在想一会儿回了韩府,该怎么和韩映儿说。
今天无论说是严宽带着他也好,又或是别的说法,总之这翠云楼他都是去过了……一想到韩映儿那一脸震惊,墨白就有点心虚。虽说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听听曲子,看了看舞蹈,但他还是担心韩映儿会不听他的解释。
其实他是大可以什么都不解释的,因为在前世他就是这样的,随心所欲,谁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别压他耳根子底下就可以……反正人又不会被说死。
而他现在却意识到,他已在心里把韩映儿放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进门收拾了一番,也没再喝杯茶解解乏,他便起身去找韩映儿……总不能让人家来兴师问罪吧?好歹也是自己犯的错误,还是洒脱点乖乖的去解释几句,以后也好不那么尴尬。
心里想着,他便关上门朝韩映儿的住处走去。
才走了没多远,他便看见不远处的亭子里坐了个小男孩。脸上一乐,他就喊道:“小少爷,一个人玩什么呢?”
见小家伙正玩的入神,墨白脸上就又是一笑,刚想走过去,却发现亭子后的假山一侧,走出来一个人。
看着那人的身形,他就是一愣……正是刘媚怡。
呆了呆,墨白心想这话都说出口了,就这么走过去也不太合适……虽然这私下里斗的你死我活的,但当着孩子面还是得过得去才是。
想到这,墨白便稍微一弯身,看着刘媚怡道:“三夫人。”
几日不见,他发现刘媚怡似是瘦了几分,整个人也透出些疲态。在心里想想自己在升职宴上所做的,墨白心里叹了口气,便还是站定看着刘媚怡。
见他给自己行礼,刘媚怡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但似是碍于韩启在场,她也还是说了句:“哦,是墨公子啊。怎么,这是要去账房?”
听着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墨白的心倒是安定了几分,点点头便道:“是去账房。”
转头看了一眼正玩的入神的韩启,他便轻轻出了口气,又道:“看到小少爷在这里玩耍,我就打个招呼。”
“是吗。”刘媚怡淡淡道。
又看了墨白几眼,她便一转头道:“启儿,时辰不早了,随娘回去吧,外面凉。”
听到这句话时,墨白不禁多看了几眼刘媚怡的脸……一直以来,他都把这个女人当作自己在韩府的头号敌人,而且是那种不分时间不分情况,坚决斗争的那种。
可现在……
看着眼前这个略显疲态的女人,肤白貌美,但她此时脸上却只有那种母亲对孩子的爱。没有其他的表情,没有疑虑,没有不屑,没有对谁的忌惮,又或是恶毒。
墨白有些犹豫了。
一直以来,他都告诉自己,刘媚怡是他的敌人,从见到她的第一次开始。
他开始绞尽脑汁去想方设法的削弱这个女人手中的权利,减少她身边的亲信和可用的人选。
闭上眼睛,他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的?刘媚怡真的是自己的敌人吗?
睁开眼,他发现韩启已经和他那位心机颇重的母亲走远了。看着一高一矮的背影,墨白突然觉得,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残忍的人。
狠命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一点,墨白突然他现在的状态去找韩映儿不太合适,便稍微绕了一下,进了账房。
二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冷,坐在冰凉的椅子上,墨白将一只手搭在滚热的茶杯上,目无焦距。
在前世,他只是一个三流大学生,并没有对未来想过太多。他是个有些不着调的人,今天觉得朝九晚五挺好,明天却又憧憬着浪迹天涯。但无论如何,他都从未在那一世特别针对过谁,算计过谁。
而现在,他在这里,只用了近半年就让曾经在韩府说一不二的刘媚怡,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三夫人。
看了看外面发暗的天空,墨白脸上轻轻一笑,便又闭上眼睛……他心里很清楚,现在的刘媚怡,真的离简简单单的侯府夫人不远了。若不是她生下了韩启,那这段时间以来,她的一切表现,都足够让韩秋对她不闻不问了。
揉揉另一只冰凉的手,墨白觉得自己还是没有成熟。
是的,成熟的人不会去想这些,也不会去多加思索,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少小争对错,老大辨是非。前世的很多大道理他都知道,也能在用得到是时候提醒自己一番,但那不一样,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一名狙击手瞄准了一个拿着手雷的孩子,他一边纠结着,这是个孩子,一边又在告诉自己,这个孩子是恐怖组织的人,他手里的手雷会炸死我的战友,或者是平民。
最后他选择开枪。
而在面对刘媚怡的时候,墨白也选择了残忍的那一面。
良久,待手中的茶杯都凉了大半,墨白才动了动嘴角,轻轻一笑……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有的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但必须要有信仰。
“因为信仰,可以在你迷茫的时候支持你的想法,在你徘徊的时候坚定你的选择。”
看着手中的杯子,墨白轻声道。
拿起杯子,也不顾那七分凉意,他一仰头把干涩的茶水喝了下去。待放下杯,他便站起身,看着外面已经暗的发黑的天空,凄凉一笑……在前世,我的信仰是父母。而在这异世,我的信仰,就是你了吧……
“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