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坊因为有春姹、夏紫、秋嫣和冬红四个当红窑姐而闻名城乡。
春姹和夏紫原来是唱蹦蹦的(注:二人转又称作唱蹦子也叫蹦蹦等),双双被一个老财主霸占收为小妾。老财主死了以后,他的后人把她们卖进了窑子。秋嫣是老阿姨的一个远房侄女,被狠心的姑姑骗来卖身。冬红原本是一个关里姑娘,在闯关东的路上,她和爹娘走散了,连冻带饿,晕倒在荒野,差一点成了死倒儿(注:死在路边或荒山野地的人)。她被地头蛇卖进了窑子,沦落为妓女。
冬红年轻漂亮,香娇玉嫩,是如意坊的一枝花、摇钱树。
在窑子里,白肚皮(注:没有生育过的女人;生育过的女人妓院里称花肚皮)的窑姐都是抢手货,别说是还没有被“****”的处女了。冬红的到来,使如意坊一下子门庭若市起来。有钱的想亲自把冬红“****”,没钱的也想一睹冬红的芳容。
老阿姨已经阻止了很多想吃腥又舍不得出大价钱的嫖客。一天,她终于等来了一个大主顾。
“春姹,叫冬红梳妆打扮一下,准备接客!”
春姹来到冬红的房间,说:“妹子,妈妈叫你赶快梳妆,有人点名要你接客。”
没等春姹说完,冬红倏的把脸耷拉了下来,嘟着嘴说:“接客?接什么客?我不接……”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咣的一声被推开了,老阿姨怒气冲冲的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着四五个横眉立目的龟奴(注:妓院里的伙计、打手)。
老阿姨阴沉着脸,说:“你听明白喽,老老实实听话,我亏待不了你;你要是给我耍浑,可别怪我不讲情分!”
“你想咋的?”冬红怒目而视。
“咋的?”老阿姨向身后的龟奴挥了挥手,龟奴们立即做出了打人的姿势。
老阿姨下了最后通牒:“你痛快说,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不接!”
“你再说一遍?”老阿姨强压着火气。
“十遍百遍我也敢说。”冬红的倔强劲也上来了,连珠炮似地说,“不接!不接!就是不接!”
“都当了窑姐了,还装什么贞节烈女!窑鞭伺候,打!”老阿姨气得直喘粗气。
“是!”几个龟奴们提着鞭子冲进屋里,像抓小鸡一样抓住冬红,拎起来。
“不能打,打不得呀!”龟父(注:老阿姨的丈夫,妓院老板,人们背后也叫他“王八”)跑进来,拦住龟奴。
老阿姨怒气冲冲,凶狠地说:“打不得?为什么打不得?喔,我知道啦,是不是你这个老王八头看上她啦?”
“你胡说些什么?我说打不得就打不得。”龟父一个劲儿给老阿姨使眼色,然后,转过身去好言好语地对冬红说,“妈妈她岁数大了,老糊涂啦,分不清人情事理,何苦要撕破脸皮动鞭动棒的逼你!”龟父回过身来把老阿姨和龟奴们统统推出门去,“走走走,都给我出去,出去!”
冬红满腹狐疑,不知道龟父为什么会向着她。
老阿姨也猜不出龟父是何用心。回到他们住的房间,老阿姨抄起笤帚疙瘩,没头没脑地追打着龟父,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老王八头,她不听话你还向着她!”
龟父抱着脑袋满屋子躲闪,见老阿姨不依不饶,站住了,大声喝斥道:“行啦!别没完没了啦!我问你,干咱们这一行,靠的是什么挣钱?”
老阿姨把笤帚疙瘩半举在空中,说:“这谁不知道,凭的是好看的脸蛋儿和娇俏的身条呗。”
龟父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笤帚疙瘩,狠狠地摔在地下,说:“哼!你把她打坏了,毁了身子破了相,叫她拿什么给你挣钱?”
“这……”鸨母被问住了,觉得自己确实太莽撞了,若真把冬红打出个好歹,不就鸡飞蛋打了吗?可是,转念一想,为难地说:“那,那她执意不肯接客,怎么办?”
龟父满脸胸有成竹的神态,点着老阿姨的鼻子说:“这么点小事儿就叫尿憋死啦!你咋忘了当年你是怎么疯了似地向我扑过来,一边急不可耐地撕扯我的衣裳,一边在我的脸上又亲又啃的……”
老阿姨“喔”了一声,恍然大悟。她的脸红了,也点了点龟父的鼻子,说:“你这个老王八头真膈应人!”
龟父笑了,“你这个老江湖还不算太笨。”
“我这就去准备!”老阿姨喜出望外,“嘿嘿,小蹄子!这回呀,不叫你接你也得接喽!”
“把这杯茶给冬红送去!”老阿姨叫来春姹,“就说妈妈不逼她了,喝杯茶水压压惊。”
冬红刚刚受到一场惊吓,躲在屋角瑟瑟发抖,一听说妈妈不再逼她了,放下心来,这才觉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便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她哪里知道,老阿姨为了让她就范,已经在茶水里下了剂量很大的药。她喝下去不久,药劲儿就发作了。
冬红觉得脸上像着火一样的发烧,心跳气促,下身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奇痒难捱……她抑制不住熊熊燃烧的欲火,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胸脯。
一个已经等候多时的男人淫笑着冲进她的屋子。
如意坊的客流不断,有时,几个人排着队等着嫖冬红。
一天,一个脸上有一条刀疤的壮汉推开如意坊门前围观的众人,大步走来。
“来找茬打架啊!”老阿姨说。
刀疤脸频频摆手,笑着说:“不不不,妈妈您误会喽。我不是来干仗的,我呀,是给您老人家送钱来的!”
“真的?”
“您听!”刀疤脸把手伸到衣兜里,把现大洋搅得哗哗直响。
“哇!”老阿姨立刻换成献媚的笑脸,肉麻地说,“我有眼不识金香玉,原来是财神爷来啦!”
刀疤脸指了指老阿姨身后手拿棍棒守门的龟奴,说:“这钱,我可怎么送到屋里呢?”
鸨母回头对手拿棍棒守门的龟奴呵斥道:“真没眼力见儿,咱们的衣食父母来了,还不快点让开!”然后,陪着笑脸,“大爷里面请!”
刀疤脸知道,要吃青楼这碗饭,就靠银子往上垫。他在堂屋里坐定,又把衣兜里的现大洋搅得哗哗直响,然后,掏出两个,拍到八仙桌子上。
老阿姨拿起一块银圆,转弄着,又吹了一口,那块银元便发出了一阵绵长柔和的嗡嗡声。“真货呀!”接着,她胁肩谄笑道:“请问大爷,您看中了哪位姑娘啊?”
“听说你们这嘎达来了一个新粉头(匪语,妓女),盘亮。”
老阿姨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大洋,迟疑了一下,说:“这……”
刀疤脸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大洋,说:“怎么,妈妈不喜欢这个?”
“瞧你说的,它可比我娘还亲呢。”老阿姨眼珠转了转,笑了,说:“那财神爷你是睡拉铺(注:嫖客和窑姐拉开铺盖作乐叫睡拉铺;睡拉铺的时间一般在两个小时,消费比穿钉儿高)还是住局?”
“睡拉铺!”刀疤脸满脸得意的笑。
老阿姨喊道:“冬红,接条子客啦!”条子客就是白天来逛窑子的嫖客,老阿姨笑嘻嘻的说:“开条子可是有规定时辰的呀,我的财神爷。”
“这个规矩我知道,尝尝鲜嘛,办完事儿就走!”
冬红慢慢腾腾的走到门口,把刀疤脸接进屋里。
接下来的一些日子里,刀疤脸几乎天天来,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晚上,有时睡拉铺,有时住局。
一天傍黑儿,刀疤脸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