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走至桌旁坐下,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抬手,刚想喝上一口,旁边伸出一只大手夺过,拿起茶盏将里面的茶一口饮尽。
长歌微微皱了眉,却难得没有动怒。
她面色淡漠地瞥他一眼,纤手微抬,拿起那精致的青花瓷壶往空杯斟了杯茶,放入唇边,正打算喝下,身侧少年见状,又伸手来夺,长歌唇边淡淡浮起一丝笑,在那只修长的大手接近之时,扬手,轻而易举用两根白皙细长的手指将他的手轻轻夹住。
“你自己想喝,倒便罢。为何,要来抢我的?难道你不知,你打不过我吗?”略有些清冷的声音响起,长歌淡泊无温的眼眸扫了他一眼。
李桢望了她一眼,垂眸,缄默。片刻后,他才道:“总有一天,我会用我自己的力量来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长歌有些惊诧,不由微微一怔。放下手中杯盏,望着眼前屹立在身侧的少年,经过这几个月,他性格似乎沉稳内敛了不少。眼角的余光轻轻扫了一眼他脸上戴着的那半张银色面具,烛光照映之下,那面具熠熠发亮:“为何会如此一说?”
李桢脑海中又不觉浮起长歌浑身淌血的那一刹那,微转了身,沉默了一瞬,才不疾不缓地道:“尊师敬道。”
尊师敬道?
不知为何,长歌从他嘴里听出这么几字莫名有些怪异。
“这世上能令我真正受伤的寥寥无几。”长歌毫不客气地开口,声音冷淡又平静。显然,他是多虑了。
李桢想到梦中出现的那拿着了尘剑的白衣男子,眼神微沉,却未在继续。抬步,动作优雅的走至那靠窗的桌子坐下,随手已拿起摆放着的帐薄看了起来:“你今天去哪了?”
长歌拿起杯盏轻轻呷了一口茶:“随处逛逛。”
李桢眼眸轻动,翻过一页帐卷,又似无意的问了一句:“那你有碰到什么奇怪之事吗?”
长歌手一滞:“奇怪之事?”
她脑中突然想起了那个弹哑琴的白衣戴着斗篷的男人。
“对。”李桢抬首望了她一眼,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道:“或是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人,又或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猫!”
“没有!”长歌抬手将那杯茶放入唇边,将她所看见之事自动忽略去,轻轻呷了一小口茶:“你问这些做什么?”
李桢便被这一句话给问住了,他身体微微一顿。
“叩叩叩!”门口传来轻轻地敲门声,接着,李知府谄媚的声音便从门外响起:“太子殿下,请问您睡了吗?”
来的到是时候。
李桢眉眼一动,声音寡淡地开口:“何事?”
屋外,李知府讨好的笑道:“是这样的,微臣特地为太子殿下精心准备了一件礼物,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方便打开门,让微臣将这礼物送进去。”
半夜三更,送礼物过来?
长歌轻挑起眉,不知这知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东西。她拂袖隐下身形,飞身坐落在屋檐横梁之上,那一袭淡烟金衣裳在空中微微荡漾,像是风吹镜湖般泛出一圈圈渏涟。
见此,李桢沉声开口道:“进来吧!”
下一瞬,李知府一脸媚笑领着两名侍卫蹑手蹑脚地推门走了进来。
此刻,屋内那一袭黑衣挺拔的少年静静坐在窗边,正专注的翻看着手中帐卷。
李知府微微一怔,心道:这少年太子也并不如外间传言那般一无事处。眼底精光闪现,又很快掠去,抬步上前走至他身侧,讨好地唤了一声:“殿下……”
“嗯!”李桢淡漠应了一声,平静地注视着手中账目,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李知府丝毫不引以感到任何气愤,像习以为常般,忙转身唤了那两名尾随而来的侍卫,将身后那名女子送上来,又回首,讨好道:“殿下,您看,这女子,您还满意吗?”
查觉到他语中玄外之音,李桢微微皱眉,复又抬头,便见李知府身后一名素衣淡雅的女子低垂着头走了出来,端庄的立在他面前。那女子虽低着头看不清脸,但他依旧有隐隐熟悉之感。
他略一沉呤,这才想起,那名女子正是昔日他撞倒的那名女子,也是荒山上被人责骂的那名女子。
“你还不抬起头来,让太子殿下好好瞧瞧。”这厢,李知府见李桢不说话,以为他已经默认这女子留下,心下一喜,忙朝那名女子吩咐了一声。
那女子闻声身体微微一颤,缓慢地抬起了头。
一张不算漂亮,却长相温婉令人一看便感到舒适的脸霎时出现。
女子再看清对面坐着的少年是之前有过两面之缘的人,眼底微微一愕,却也很快就恢复镇定。双手却因为紧张不觉的握紧,连指尖嵌入掌心之中也浑然未觉。
“李知府,你这是做什么?”李桢沉了声音,面上冷俊了几分。
李知府见李桢脸色有些不对劲,一时怔住了。
今天,他是在街道上看到这太子爷紧紧盯着这美人儿,他才想方设法弄回来的。如今,怎么……
“请太子殿下给民女一个机会。”那女子跪下俯首一拜,举止端庄,落落大方,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姑娘。
长歌坐落在屋檐横梁之上,平静地望着下方所发生的一切,皱了皱眉。周遭气息变冷,似有人而来,她抬眼望去,那墙角处渐渐凝聚出来的一位透明男子,显然也似乎在这一瞬僵住了。
李桢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她。
这种女人他生平见过无数,对于这种攀龙附凤的女子他素来没多大好感。又犹自回首,冷冷吐出两字:“出去!”
李知府听闻这太子爷性情暴戾乖张,惹怒他的人通通没什么好下场,他本想着借此机会给这太子爷留下个好印象,今后,也好抱抱大腿什么的,却没想到自己一时不甚居然拍到了马腿上。唯恐李桢大发雷霆,点头哈腰地赔了不是,忙挥了手,朝那两字侍卫吩咐将那名女子带下去。
李知府率先跨步而出。不料,那名女子在踏出门口的那一瞬,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将那两名侍卫往门外一推,“砰”地一声,迅速将门合上,栓上了门。
李桢微微眯了眯眼。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屋外,李知府见女子关门,唯恐李桢出现什么意外,忙道,“你们还楞着什么,还不赶紧找人来撞门。”
“请太子殿下给民女一个机会。”那女子再次跪地一拜。未曾待李桢回话,附而起身,如葱玉般的纤手覆上衣领,沿着衣裳扭扣一点一点解开,双手轻轻颤抖着,似做着极为艰难的决定,待解开衣衫上最后一粒纽扣,她将衣裳住外一推,衣裳轻飘落地,露出里处粉红色的肚兜及白玉般的香肩嫩肤。
夜晚的天气有些凉,她此时单薄着,身体有些瑟瑟发抖。却仍然挺直着背脊,面上丝毫不因此窘迫。
她想,她做到如此份上,任何一个男人也抗拒不了了吧!
角落处那道挺拔的欣长身影脚步跄踉地退了一步,本就透明的毫无一丝血色的脸,此刻,更平添了几分惨灰的白。
长歌心底有些动容。
“出去,我不想再重复第三次。”李桢拿起手中账薄又轻轻翻过一页,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但那声音中似乎有着某些异样情绪,虽及其不易查觉,但长歌还是敏锐的听出来了。
她微微蹙眉,似乎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不止是个少年,还是一个男人。一个正处于青春懵懂期,血气方刚的男人。
见李桢根本不为所动,女子黯然地垂下眸,望着自己赤身躶体站在这里,冷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低贱无比,唇角勾起一抹不易查觉的苦涩之意,俯低身形将衣裳往身上随意一裹,打开门,在屋外众人疑惑中跑了出去。那白衣魂魄的男人尾随而去。
“给我抓住她……”屋外,见女子冲了出来,李知府率先反映过来,立即有几名护卫闻声而去。似想到什么,李知道急忙回首,朝屋内踏步而入,望着那窗旁一袭黑衣冷冽的少年,眼中有少许担忧之色:“太子殿下,你没事吧?”
李桢微微沉了沉眸,轻转了眼,那冰冷无情的眼神令李知府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他视线落在桌面上的杯盏,心底下意识的一紧,见李桢面色如常,安然无事,微松了口气,未敢多做停留,行了礼,退了下去。
关又被轻轻合上,李桢手中的帐薄“砰”地一声掉在桌面上。
横梁之上,长歌见李桢面色潮红,喘息急促,一双紧抓住书桌指节分明的大手青筋暴跳,似在隐忍什么。
长歌隐约中查觉有些不对劲,飞身而下。
“你怎么了?”长歌以为他体内毒素发作,伸手往他额头探去。
“我没事!”李桢躲开她伸来的手,双手艰难地撑起桌面,缓缓起身,转头望了望那立在桌面上的茶盏,漆黑似墨的眼微沉了沉,眼底杀意一闪即逝,脚步虚浮地往外走去。
“还说没事,你看你现在连路都走不稳了!”长歌抬步靠近,双手扶住他。
李桢却猛地伸手将长歌一挡,语气略抬了几分:“不要过来……”还带着不可忽略的颤音。
长歌被他这突然其来的一吼果然顿住了脚步。
没有过多迟疑,李桢有些虚弱地走到门外,伸手抓住门栓,正打算拉开门冲出去。
长歌眼疾手快,闪身到他面前,反手抓住他脉象一探,身体猛地一僵。
居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