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照耀在她身上,她高高地昂起头看着东方初升的太阳,黝黑无光的眸子泛起一丝空茫思量的光芒。
今日的太阳似乎比往常亮得格外的早。
她脑海中骤然浮现一袭黑衣挺拔的身影,呼吸近乎一滞,不过很快便被她极力掩饰了过去。她低头望着白倾,声无起伏道:“人都已经魂飞魄散了,哭还有何用!”
白倾身体轻颤。
长歌突然有些想饮酒,她不想再这里浪费多余的时间,转过身,正抬步:“你是孕育魔祖出生的鼎,相信你身上的魔气应该跟他的一样!”
长歌以为她是鼎之事应该无人知晓,却不想,终究瞒不过他们的眼。
救潋滟,以前长歌或许还会考虑一二,但是现在,她那么多亲人惨死在她的手中,她无法做到宽容大度将她救活:“那又如何?”
她神色淡漠,声音更是冷得连一丝情绪也没有。
白倾虚弱地站起身,他转身,定定地望着她的背影,道:“身旁的亲人离世定然很痛苦吧!我的玲珑鼎可以为你编织一场梦境,在梦境中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可以用你的力量扭转乾坤,不再继续!”
不再继续……
长歌身体几不可觉地颤了颤,她怔怔地望着面前随风摇曳的树叶,脑海中无数零零散散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糕团的奶娃音;灵隐贪生怕死的模样;东华的笑脸;父君责怪中又疼爱的眼神;母妃温柔端庄的模样,还有……还有她记忆深处那张宠溺无奈的俊脸。她轻阖上眼:“我没有兴趣……”
白倾知道现在定然是这个结局,他缓声答道:“你不必如此急于回答我,我在十里之外的树林里等你,若是你想通了,大可过来找我!”说完,他不再等待着长歌答话,率先抬步离去。
待身后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直至听不见,长歌这才徐徐睁看了眼。她面色平静地望着前方,也没有丝毫犹豫,抬步一跨,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回到木屋,长歌拿起摆放在屋内的酒坛豪饮了起来,许是因为她喝得过急,辛辣入喉,她被酒一呛,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不能喝怎么喝那么多酒……”熟悉中略有些责备的声音响了起来,长歌回首,便看见一袭黑衣雍容的男人正站在门口,他迎风而立,雪白的发丝轻轻摇曳着,俊美无俦的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单薄消瘦的身影似乎被风轻轻一吹,就会消失不见。
长歌觉得自己整个人有些恍惚了起来,她晃了晃头,连忙低下头,又饮了一口酒。
“今后不准再上天宫与太上老君、司命星君混在一处了,你看看你这番模样,小小年纪,居然学会饮酒了!”沉稳中略有些严厉的声音传了过来,长歌身体微微一颤,转首,便见花无忧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一袭白衣胜雪的男人站在了门口。他脸色虽然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之色,然而,却不失为人师表的肃穆威严。
长歌眼眸渐渐浮起一道水雾,她摇了摇头,举起酒壶,又饮了一口酒。
“小长歌,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偷偷喝酒这种事也不叫我!”灵隐责怪的声音不悦响起,她身体微顿,便听见耳畔糕团奶声奶气的声音幽幽飘了过来:“娘亲,我也要喝……我也要喝……”
泪水嘀嗒地一声掉落在地,长歌心中一片凄楚。错觉,这都是她的错觉,她低下头,静静地望着面前这壶酒,转身放在旁边的桌面,正打算去床榻上歇息片刻,女子娇柔的声音从身后轻缓的响了起来:“这么破旧的屋子,咱们家宝贝女人可怎么住啊!凤允,我不管,你必须得给我弄一间新的出来!”
母妃……
长歌步伐一滞,她转回首,便看见凤允宠溺地将白聘拥入怀:“好好好,要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父君……
长歌喉咙犹如鱼刺哽在喉,难受异常。泪水从眼眶中不断流落,长歌急忙地阖上了双眼。
当长歌出现在白倾面前之时,白倾并不感到意外。
他静静地望着面色平静毫无波澜的长歌,收回闭目调息的手,扶住身旁的大树站起身,询问道:“看来你是已经决定好了!”
长歌声音极为寡淡道:“魔血我可以给你,但是能不能复活潋滟可就令当别论。”说完,她伸手掏出一个玻璃瓷瓶递给白倾,白倾伸手接过,他苦涩一笑:“这个我自然知晓!”
“那么开始吧!”长歌任何没有多余的话。
白倾将那瓶血收入袖口之中,望着她:“你想铸造一个什么样的梦境?”
“我想回到上古时期,我与花无忧成亲前夕!”去本抓源,只有彻底改变了从前,那么后续的事情才可以避免。
白倾轻轻颔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提醒道:“不过,我要告诉你,进入这个梦境,恐怕永远也无法出来了,你可愿意接受这个结局?”
长歌遥遥地望着上方的天空,声音飘渺地从口中溢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再留恋的了!出不出来,与我而言都已经无所谓了!”
白倾看着长歌眼眸中流露出来的哀伤之色,终究未再多言。
他变幻出一根碧绿通透的笛子放入唇边轻轻地吹奏了起来,宛转悠扬的笛音袅袅升起,似清风吹过湖面掀起的阵阵涟漪。长歌感觉到身体渐渐地扬起一道光芒,猛地一涨,刺目耀眼而过,她一时间忍不住眯了眼,待她重新睁开,人已经身处在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这是一间布置得精心雅致的闺房。她上古时期所住之地。
看着摆放在面前的喜烛蜡剪,长歌心膛猛地一颤。她回来了。她回到了上古时期,她与花无忧成亲前夕了。想到即将面临的一切,她抬步毫不犹豫地推门走了出去。
花无忧离她所住的地方并不远。当长歌来到记忆中花无忧所住的房间之时,花无忧并不在屋内。此时,正是晌午,烈日高悬之时,往常这个时辰他为了纳凉,几乎都是待在房间内闭门不出,如今,去了哪里?
长歌面色疑虑地望着面前空旷的房间,附而,转身走了出去,却不想,刚跨出房间,一袭白衣胜雪的男人迎面而来。
四目不经意相触碰在一起,长歌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之感,明明在现实生活中才见过不久,到了这,却发现隔了亿万年之久,视线渐渐模糊焦距,她抬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花无忧低头望着她,唇瓣轻轻荡漾出如旭日般的笑意,声音温柔似水:“怎么了?”
听他亲昵口吻,长歌无声息地落下泪来,她将头紧紧地埋在他胸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与往常无异:“没事,我只是突然很想你。”
花无忧唇瓣的笑意越发地扩大,他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颇有些无奈道:“我们前一个时辰才见过面的。还未成亲你便这般离不开我,若是成亲之后,你岂非要时时刻刻的黏着我?”
长歌向来不是爱哭之人,然而,眼中的泪却越发汹涌了起来。想到了明日新堂之上那场腥风血雨,她环绕住他腰间的手紧了几分:“你现在已经开始嫌弃了我不成?”
“谁知道呢!”轻轻的声音从他口中溢出,花无忧眸子溢满了笑意,他略带狭促道:“你若是再这般搂着我透不过气,兴许也不一定!”
长歌身体几不可觉地僵了僵,她松开了手,泛红着眼望向花无忧,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蕴涵着点点水雾,说不出的我见犹怜。
花无忧收敛住笑意,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伸手温柔地擦拭了她脸颊上的泪水:“我只是同你说笑罢了,怎么就哭了?”
长歌紧紧地握住了他抚上脸颊的手,很是认真地望着他:“无忧,我们提前成亲好不好?等我们成亲之后,便搬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过只有我们两人的生活如何?”
“提前成亲?”花无忧唇角的笑意泛开,他伸出另一只手附上她鬓角散落下来的发丝,“你可是忘了,明天就是我们的成亲之日了。”
“我自然记得,只不过我算了算良辰吉日,发现今天比明天更适合成亲。”看着花无忧默不作声,长歌眼眸渐渐地暗淡了下去:“若是你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若是无法将婚礼提前,那么,她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备今后的不时之需。长歌转身欲走,手臂被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往回一拉,她身体原地转了一个圈,又重新落入到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之中,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只是觉得有些仓促,怕委屈了你。”
长歌喉咙似被什么哽咽住,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嘶哑着嗓音道:“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委屈!”
在长歌的再三要求之下,婚事一切从简。两人对着五荒大帝拜堂成亲,略去了许多的繁文缛节,虽然没有宾客宴席,没有满堂祝语,长歌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舒心。待所有的事结束,也到了落幕时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红色烛光在屋内微微摇晃着,却依旧掩饰不住它满室的光芒。长歌一袭大红喜服,头戴凤凰霞披安静地坐于床榻上,纵然她曾经顶替过潋滟与花无忧拜堂成亲过,此刻,仍旧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