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脸色倏地一变,似乎终于意识到有丝丝不对劲,她正算飞扑到池塘下面将长歌给捞上来之时,有人的身影比她的更快一步,她还没有看清究竟是何人,来人已经将长歌给救上了岸。是花无忧!
“小长歌……”灵隐有些焦虑地迎上去,花无忧打横抱着长歌,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去叫季栎过来。”
灵隐看着长歌煞白的脸色,连忙颔首,还没有待她下一步动作,花无忧已经抱着长歌大步往屋内走去。
将怀中的女子放入床榻,花无忧这才看清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女子脸色苍白无色,湿漉漉的衣裳上不断渗透出大量血迹,像是受了极为严重的外伤,她原本结疤的伤口也不断碎裂开,只是短短的一瞬之间整个人宛如变成了一个血人,没有半点毫发无损的地方,花无忧望着长歌浑身颤抖的身子,轻凝了眼。
季栎过来之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看着长歌鲜血淋漓的身体,再看了看花无忧阴晴不定的脸,微微敛了敛神,刚待行礼,花无忧一个冷眼扫向了他:“谁让你这么做的?”
季栎微怔,瞬即又明白过来他所说的究竟是何事,他徒然跪地,低声道:“属下原先欠了凤姑娘一个人情,刚好这次调制的解药有几味成分或许能够治愈她身上的旧疾,所以属下才斗胆为她治好脸上的伤,请尊上恕罪!”
话说完,季栎略有些不安,他以为花无忧定会盛怒,然而,等了许久没有看到他出声,他微微抬起眼梢,便看见花无忧正紧紧地盯着长歌,眼中尽是他看不懂的复杂之色。
许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花无忧沉声开口:“季栎,你可知道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不好!”
季栎微顿,一时间既然有些吃不准他所说的这话究竟是何意,不过,容不得他多想,花无忧很快便给了他答案。
“我不管你究竟存了什么心思,也不想听你那些所谓的理由,你只要给我记住,凤长歌不能死。否则,你该知道等待你的会是什么吧!”他微微转过身望着他,浑身上下的凛冽气质令季栎后背本能地一寒。
虽是表面装作无情,但是尊上,您心里还是有她的位置对吧?要不然,又怎么会不相信我的话,认为我是在迫害她呢?
他躬身:“属下明白!”
花无忧收回视线,淡漠无声道:“起来吧!”
季栎颔首起身,这才走大步上前为长歌检查伤口,在他的手触碰到长歌衣襟的那一瞬。
“等等!”花无忧再度出声制止住了他的动作。季栎回首有些不解地望着他,花无忧望向门外,寒声道:“你进来上药!”
一直在门外躲着的灵隐悄悄地伸进了头来,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确定道:“我?”
花无忧微眯起了眼。见其面色不善,灵隐立即大步走了进来,她三二五下地走到了长歌的身侧,接过季栎手中递来的药,下一秒,季栎退了出去。灵隐见状,正打算给长歌擦药,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他都出去了,你留下来做什么?”
花无忧低头望了脸色越发苍白的长歌,轻蹙了眉,衣袍一拂,转身走了出去。房门轻轻地被关合,灵隐顿时感觉到自在了,她活动了一下筋骨,正打算给长歌上药,那双澄澈的眸子徐徐睁开了眼。
“小……”灵隐刚待兴奋地大叫一声,长歌伸手做出了一个嘘字,她嘶哑着嗓子道:“小声说话!”
灵隐拼命地点了点头,她澄澈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幸好,幸好……小长歌,你刚才吓死我了!”
长歌唇瓣浮起一丝笑,她双肘撑着床榻正欲坐起身,灵隐见状,立即伸手将她覆起,看着她浑身的血迹,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连忙道:“我来帮你上药!”说着,她打开了瓶罐,打算为长歌抹药,长歌伸手制止住了她的动作。
长歌温和道:“我有些渴了,你可以先帮我倒一杯水过来吗?”
灵隐点了点头,她起身走到桌旁,拿起茶壶倒茶,却发现空空如也,她皱了皱眉,抬步走了出去,待人走远,长歌扶着床沿站起了身,她低头望着手中开裂的疤痕,脚步维艰地往窗旁走了过去,还未走上几步,剧痛钻心,她整个身体忍不住慢慢地倾倒在地。而她所触及到的地方留下一大摊殷红的血迹。
长歌蹙了蹙眉,她秀拳紧紧一攥,努力地站起,然而,上天也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的眷顾她,她没有走上几步,双脚徒然一软,整个人往前坠下去,就在她快要倒地的同时,腰间被人大手一拦,她原地转了一个圈,回过神了已经落入到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花无忧不由分说地抱住她往床榻走去:“你去那是做什么?”他声无起伏地开口,声音寡淡得没有丝毫情绪,甚至,连望也没有望上她一眼。
长歌现在早就习惯了他这阴晴不定的样子,她虚弱地咳嗽了一声,道:“那阳光照的我心绪不宁,所以,我想把窗户给关上!”
花无忧将她放入床榻,袖衫轻拂,嘭地一声,那窗户稳稳当当地关上了,四周的视线渐渐暗了下去。长歌望着花无忧,轻声道:“谢谢你……”
花无忧自然知道她所谢的究竟是何事,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她:“若是你现在所说的是关窗户这件事,我应了。但若是助你恢复容貌这件事,这并不是经过我授意!”说完,他衣袖一拂,转身离去。
“无忧……”长歌唤住了他。
花无忧步履微滞。
长歌声音飘渺地道:“你先前所说的话……”哐当地一声,房门被人推开,灵隐端着茶水大步走了进来,长歌的声音在那瞬间戛然而止。
灵隐似乎并没有料到花无忧在这,明显一怔,正觉得疑虑之间,花无忧已经大步掠过她,往外走了出去。屋外的男人渐行渐远,灵隐暗自嘀咕了一声:“奇怪,我离开之时明明没有看到他在这,就这么短的功夫,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脸色遽然一变,急忙走到了长歌的面前,慌忙道:“小长歌,刚才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长歌摇了摇头。灵隐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一旁,拿起长歌的手臂左右看了一看,见她的确安然无恙同她离开之时一般,那颗悬着的心才稍微松懈了。她拿起杯子递到长歌的面前,道:“来,你要的水。”
长歌看着灵隐献宝似的将水送到她的面前,心中有柔意涌动,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足挂齿!”灵隐摊了摊手,拿着药膏正琢磨着先给长歌擦上面呢还是擦下面呢?徘徊不定期间,长歌已经饮了水,将杯子递还给她,就着床榻躺了下去。
灵隐怔了一怔:“小长歌,你的药我还没帮你擦呢,你怎么就睡下了?”说着,灵隐正打算把她从床上拉起,长歌略有些倦意的开口:“你将它放着吧,我休息会待会儿自己擦!”
灵隐看着长歌疲惫地阖上了眼,犹豫了一瞬,终究点了点头,将药膏放在了一旁,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地关上,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长歌霍然睁眼,目光空洞地望着上方,身上的伤口又撕心裂肺的疼痛起来,她仿佛感觉到了那伤口不断以她难以承受的速度迅速爆裂开,空气中顿时散发着一股极为强烈的血腥味。
“无忧……”她低喃出声,声音沙哑地几乎听不太真切,“你先前所说的话可还作数?”
门外走廊处,一袭黑衣的男人渐渐浮现出身形,他面容是一贯的沉静无波。他似乎听到了女子的声音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向往常一般目光幽邃地遥遥地望着前方。此刻蔚蓝的天空渐渐被一片黑乎乎的乌云给覆盖,就像是人的心情布满了阴霾。
冷风呼啸而过,吹起发丝轻轻荡漾着,他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屋内再无任何声响之时,这才收回视线,抬步离去。
意料之外,长歌身上的旧疾并没有因为这次的解药而有所恢复,反而导致伤口恶化了不少,甚至于有些伤口在擦了药的情况下,也开始渐渐地化脓。
近些日子,天气转寒,长歌身体本就畏寒,而体内的解药是纯阳之物,两者冲撞在了一起,整个人开始上吐下泻,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她已经消瘦了一大圈,发枯无色,身体如同一具皮包骨。
季栎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整日埋在药房内闭门不出,终是在三日之后将解药给调制了出来。
这次,凤凰丹鹤的毒算是彻底解了。然而,却因此牵动了长歌身上的旧疾,导致于她身体迟迟未愈。
“小长歌,你都这样了,你还起来做什么?”看着长歌艰难地从床榻上站起身,灵隐忙不迭地走上前搀扶起她。
长歌虚弱地笑了笑,她轻咳嗽了一声,这才道:“我整日躺在床榻之上就算是没病也闷出病来了,倒不如多走走!”
她走到窗旁,湿润清晰的微风透窗而入,那股难闻的药味消散,长歌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