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似乎感觉到泪水顷刻要溢出眼眶,她脸色遽然一变,翻身而起,高高地昂起脸,将泪水迫回眼眶。
她没有忘记父神所交代的话。
她不能哭!她只要一哭,花无忧的心便会痛。长歌紧攥住掌心,告诫着自己,无论如何,她绝对绝对不能哭!
自从那日过后,之后的几天花无忧果然没有再见过尛婆。
灵山之巅的冰莲再过五日即将绽放,慕名而来的人亦是数不胜数,纵然天气寒凉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也相继多了起来,从夜叉殿花园凉亭高楼所望下去一览无余。
“尊上可是在这里看些什么?”女子温柔似水的声音遽然响起。花无忧转首,便见潋滟盈盈而来。她面如桃瓣,比之先前苍白无色的模样,气色恢复了不少。
花无忧款步上前,伸手将潋滟身后婢女所拿的外套接过,披在潋滟的身上,为她拢好衣裳,淡淡道:“天气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
顺着花无忧刚才所望的地方望去,除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无其它的异样,潋滟收回视线,微微笑道:“我待在房间无所事事,所以,就想出来走走,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您,不知尊上在这里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连我过来了也没有发现?”
“只是一些琐碎的事情罢了,并没有什么。”花无忧面色浮起一丝温雅的淡笑,“倒是你。你身体虚弱,不宜过多运动。若是觉得待在房间里面无聊,便叫下人通知我,我陪你出来,下次,切莫一个人,不然,遇到危险或者是突发事故怎么办?”
潋滟心中涌起一片暖流,她故意微微行了礼,恭恭敬敬应道:“潋滟下次定然谨遵教诲!”
花无忧微笑,正欲伸手扶起她。彼时,凉亭之下,一道愤恨的女声蓦然响起:“我瞧着那尛婆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花无忧手中动作微滞,很快又被他给不动声色地隐藏了过去,他伸手扶起潋滟,将她扶至了一旁坐下,伸手,为她轻轻斟了一杯茶。
“岂不是……”另一名声音尖锐的女子愤然开口,“她居然胆敢伸手打二殿下,你瞧她长得那副德行,老成了那个样子,我真不知二殿下究竟看上了她什么?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要家世没家世;就拿咱们姐妹二人来说,不,就拿这府邸任何一个女人来说,有哪一个女人比不了她?你说这个女人究竟给二殿下下了什么迷魂汤,居然把他给迷的神魂颠倒的!”
“要单单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还好!”原先那名女人怒气道,“我听说,这二殿下还打算迎娶着尛婆过门为妻呢!也幸亏咱们二夫人那是死活也不同意,不然,我们现在见了她,还得卑躬屈膝地唤她一声二少夫人呢!”
“话说,这尛婆的运气还真是好,当年都差点命丧黄泉了,连这夜叉族最出名的大夫都已经说救不活了,没想到还偏偏给她活了下来!”
“若不是我们二殿下没日没夜的照顾了她整整三个月,你以为她能活得下来?我现在只求她大发慈悲,看在咱们二殿下曾经不眠不休照顾她的份上,就放了他!免得咱们二殿下将来这黑发人送她这不知羞的白发人。”
“无忧,无忧……”女人幽幽地的声音从耳畔响起,花无忧身形微微一顿,霎时回过了神来,听见有滴滴哒哒地水珠落地声响起,他低垂下头,便见为潋滟斟茶的杯子,茶水早已经溢满了出来,他心神微凛,迅速将那茶壶给放了下来。然后,随手变化出了一张干净的绵帕将那滴落在桌面上的水滴拭擦干净。
“你没事吧?”花无忧抬头望了她。
潋滟摇了摇头,她定定地凝视着他,手中抓着的绵帕紧了又紧,松了又松,最终,她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无忧,近些日子我颇有些心神不宁!”
花无忧微微顿了顿,他蹙起眉,望着她安抚道:“那我叫季栎过来为你查看一二!”
他轻拍掌,几位黑衣裹身的魔人霎时浮现。花无忧刚待吩咐,潋滟伸手握住了他的臂膀:“是我自身的问题罢了!你无须多虑,相信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花无忧深深地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潋滟手中的绵帕攥住,终于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她抬起头,望着花无忧,轻声询问道:“无忧,我们不住在这里好不好?”
花无忧伸手拿起摆放在面前的杯盏,轻轻呷了一口,沉浸了片刻之后,才缓声道:“可是这里的下人服侍得你不周到?”
潋滟摇了摇头:“我只是不喜欢这里罢了!”特别是自从他们来到夜叉族之后,他的心中似乎装了层层心事,对她也没有以前那般关心了,反倒是对那个叫尛婆的老妇有些上心了起来。当然,这些她并不敢当着花无忧的面说。
花无忧唇瓣浮起一丝温润如玉般的淡笑,他放下杯盏,他望着她,轻缓道:“我也并不喜欢这里,不过,眼下这夜叉族却是最适合居住的地方。你多忍耐几日,待我拿到了雪莲,定然第一时间带你离开这里!”
不知为何,潋滟还是有些心绪不宁:“可是……”
花无忧柔声安抚道:“这夜叉族虽属于魔族,但生活习俗却同凡间一般。今日正好是元宵节。现在天色已晚,刚才夜轲已经派人唤我们去大堂用膳,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行过去吧!”说着的同时花无忧已经站起了身,潋滟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也只得作罢!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去。长歌看着屋檐高处挂着的红色喜庆灯笼,神色飘渺,轻声呢喃道:“又是一年的元宵节了!”
她幽幽转过身,正打算去厨房做些吃的,一袭高大挺拔的身影跨了进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跟我走!”夜玉珩不由分说地拉起长歌就往屋外走,长歌身体元气还没有恢复,跟不上他的步伐,一时间有些气喘吁吁。
“你拉着我走这么快是要做什么?”长歌想甩开他的手,奈何他的臂力实在是惊人,不得已,只能踉跄着脚步跟着他前行。
夜玉珩未曾回首,他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去找人算过日子了,过几日宜嫁娶,宜成亲,我要趁着今日,当着夜叉族宗亲所有人的面,将你正式介绍给我的父君母后!”说到此处,他顿住了脚步,回首,朝长歌展颜一笑,“我要娶你为妻……”
轰隆地一声!长歌犹如五雷轰顶!她还未从那震惊中反应过来,已被夜玉珩大力拉着前行。
夜玉珩喋喋不休地说道:“你别想甩开我,你也别想反悔,反正我主意已定!任由你说些什么,我也不会听的!有意见你只管保留。”
长歌只觉得头痛万分,她按捺住性子提醒道:“我现在老的都比你父君年龄还要大了!”
“正因为如此,我更要娶你为妻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除了我也没有人要你了!要不然,等晚一些,你老得手脚不灵活,连走也走不动了,无依无靠,没人照顾了可怎么得了?”话到此刻,他又顿住了脚步,回首望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况且,要嫌弃,也该是我嫌弃你才对,我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什么?而且,到你这个年纪的,哪个女人的孩子不都是能够打酱油了!”
长歌既然被堵得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口:“老身……”
“到了……”夜玉珩突然开口将她的话给截断,长歌抬眼,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到了夜叉殿。
她下意识地收回被夜玉珩拽住的手,往回走,未料,夜玉珩早有反应,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又将她给强行拉了回来,搂入怀中,率先走进了殿内。待长歌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此刻,殿内歌舞升平,在她们进入这殿内的那一刹那,歌舞声突然戛然而止,所以的人都往长歌所在望了过来。不怪他人,只是长歌现在这副尊容实在是渗人的紧。
之前便有下人传言,这夜叉族的二殿下喜欢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太婆,因没人亲眼所见,也只能归于谣言,而现在,眼见着夜玉珩在元宵节这么重大的日子亲自将她拉入了大殿,叫他人如何能不震惊!
任由长歌见惯了大风大浪,也难免有些面红耳赤,她自然知道那些人在想些什么,无非也就是老牛吃嫩草,当然,这次,他人眼中的那头老牛就是她……
对于大殿众人抛出的鄙夷之色长歌视而不见,她轻咳了一声,尽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今日人这么多,要不改日再说好了!”
夜玉珩性子很倔,她打算先把今天蒙混过去再说,实在不行,长歌也唯有离开此处了!
“既然来了,又哪有出去的道理?”夜玉珩岂会不知她所想,他一手揽住长歌的腰,将她紧紧贴着他,他俯低身形,在她耳畔低语,“我就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前宣告,我要娶你为妻!”
长歌感觉到冷冽刺骨的寒凉透过视线传了过来,她抬起眼梢,循眼望着,便见上方高位之上那一袭黑衣倨傲的男人低垂下头,慢条斯理地拿起杯盏,轻呷了一口酒。面色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