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桢心中微紧,他抬步走到长歌的跟前,下意识地解释道:“长歌,当时我……”
长歌微笑地将他话给截断:“我知道当时你情非得已,你放心,我并没有怪你。要不然,当年我也不会留在你身边教你为君之道了!”
李桢大手揽住长歌的腰肢,他低头望着她,幽幽开口:“虽然时过境迁,但犯了错还是要受到处罚的!”
“嗯?”长歌挑眉。
李桢定定地望着她,俯身在她唇瓣轻轻落下一吻,然后,在她耳畔低声地带着魅惑性的嗓音道:“就罚我一辈子都留在你身边!”
长歌不解地望着他:“这句话不是该由我来说才合适吗?”
李桢眼里溢出一丝笑,握住长歌腰肢的手搂紧了几分,他低声道:“那你说,我听着!”
长歌微楞,她随口一说罢了,竟不想李桢这么快就将话题转到她身上了。被那双黝黑的眸子紧紧盯着,长歌脸颊有些发烫。她轻咳了一声,转开了身,自言自语道:“就是不知书房现在怎么样了!”说着,她人已经穿墙而过。
李桢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对于长歌岔开话题,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抬步跟了上去。
比起桂兰殿内的改变,这书房还是同以前一样,几乎丝毫未差。长歌进来就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她走到书架上,随手拿起一本落有少许灰尘的书,诗经翻阅开来,目光幽邃,声音飘渺道:“想不到过了这么久,这里居然没有丝毫变化!”就连书摆放的位置也没有丝毫变化,若不是她手中染了少许灰尘,她还以为回到了五百年前李桢还是太子的日子。
那时候她为师、他为徒。她被迫下凡,对他严厉身教;而他为了活命,处处隐忍。两人之间虽有争执,却没有任何的猜忌,日子过的倒也惬意。而现在……
长歌眼睫轻颤了一下,附而将手中的诗经盖上,又重新放回了原位。
“这些是你做的吧?”没有疑惑地,长歌望着随后跟进的李桢开口询问。
李桢本欲随手拿起一本书看看,却瞧见上面落了少许灰尘,只得作罢!听长歌开口,他望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应道:“这是我们之间的回忆,我不允许任何人毁了它!”
长歌哑然,最终也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不仅如此!”李桢伸手搂住了长歌的腰:“我们从相识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寻常家的夫妻般去集市上逛过呢!今晚这京城正好有花灯会。”
长歌转头望着窗外艳阳高照的晴天,皱了皱眉:“现在离晚上还有一段时辰!”
李桢淡笑道:“那我们就先去集市上逛逛!”
长歌静静地望着李桢,思忖了一会,点了点头。
两人说做就做,决定之后,立即离开了东宫。因晚上有十年一度的花灯会,所以各处各地慕名而来的行人旅客数不胜数,街道上来往的马车行人川流不息,摩肩接踵的甚是难受,再加上烈日的烤烘,李桢与长歌最终放弃了游玩,打算寻个酒楼歇息片刻。
京都内最为著名的酒楼名唤金玉满楼。长歌与李桢一跨进去,便见里处宾客源源不绝,虽然已过了晌午,但热闹丝毫未减。
长歌与李桢喜静,两个特地寻了二楼雅间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小二迎了上来,殷勤地道:“两位客官您们需要点些什么?”
李桢淡声道:“将你们这最好的酒拿上来,再来几道你们这的招牌菜。”
店小二点头哈腰道:“哎!好嘞!客官您们稍等片刻!”瞬即,退了下去。
李桢拿起桌面上早已摆放好的茶壶为长歌倒了杯茶,隔壁有人沉声开口询问道:“沈师弟他没事吧?”
虽然两者相隔了一面精致的屏风,但那声音依旧一字不落地飘到了长歌与李桢的耳中。
另一名男子声音忧愁道:“五脏六腑皆损,大夫说,怕活不过三个月了!”
“什么?”原先那名男子难以置信地开口,他砰地一声,狠狠一拍桌面,连带着上面的茶杯也震了震,他愤怒道:“都怪那些该死的魔人,若不是他们,沈师弟也不会变成这样,要是让我遇到那些凶手,我定让他们后悔再世为人。”
答话地那名男子轻叹了一声,话锋转了转,疑惑道:“关师兄,这次你出山是因为何事?”
“天族过几日在昆仑山召开除魔大会,师傅收到了请帖,只不过他有事耽搁了,所以派我先行!”
“除魔大会?”
“不错!”
“师兄可知为何要召开除魔大会?”
“我也只是略有所闻,天族丹霞山的族长夫人白聘因女儿凤长歌被魔君君临抓走,所以潜入到了魔界去救她,却没有想到,被人发现了,最终死在了魔界君临的手中。”
“白娉?我听闻她的法术已是上仙最高级别了。君临杀了她,所以近些日子那些魔兵才会那么嚣张,日日骚扰天族与人族地界?”
“不错,纵然没有白娉这件事,魔界之人丧心病狂,也是人人得而诛之。天帝不想再让魔界的人为非作歹,祸害天下苍生,所以,才召开了除魔大会!”
“原来如此!”
“不过说来也可笑,这白聘死在了君临的手中,她的女儿凤长歌却还与杀害她母妃的君临日日缠绵在一起,更甚是帮着君临打伤了她的父君凤允,我看啊!这除魔大会第一个要除的就是她!”
李桢轻抿了唇,他有些忧虑地望向长歌,却见她面上寡淡的平静,好像他们所说的根本就与她无关一般。
“与杀母仇人待在一起,还重伤自己的生生父亲?”那第一个开口的男人很是愤恨地开口:“我看这种人啊,就该天打雷劈!”
李桢眼底寒意凝聚,霍然起身,在起身的那一刹那,手腕却被人突然抓住,他低下头,便见长歌面色平静道:“口长在人家嘴里,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没事!”
李桢静静地凝视着她,张了张口:“长歌……”
“我有些困了,先回去了!”未等他将话说完,长歌已出声打断,她霍然起身,袖裳轻拂,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李桢心中微紧,再也顾不得其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丢在桌面上,迅速追了上去。
回到魔族,李桢正欲去夜归殿寻找长歌,未想,长廊处,季栎迎面走了过来。
“尊上!”季栎低声道,“属下有要事要报!”
李桢顿住了脚步,轻抿了唇。
书房内,清风透窗而入,撩起男人的发丝轻轻荡漾着,男人一袭黑衣负手身后,迎窗而立:“说吧,有何要事?”
季栎神色严肃,低声禀告道:“这些时日仙族与人族连手滋扰着魔族边界,魔族已经死伤数百人了。尊上,还是要跟以前一样,退吗?”
李桢不禁想到长歌临走之时的淡漠,怔怔失了神。
许久未曾听到答话,季栎再度唤了一句:“尊上……”
李桢收回思绪,他遥遥望着窗外的天色,声音缥缈道:“退。叫魔族之人尽量避开,不要与他们产生冲突,特别是丹霞山之人。”
季栎蹙了蹙眉:“若一直退下去,定然引起魔族战士们的不满,尊上……”
“按我的吩咐退。”李桢寒声将他的话给截断,他转身望着他,还欲说些什么,头突然传来一阵眩晕,他轻晃动了身体,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头。
近日这头疼的毛病倒是越发严重了!
“尊上!”季栎脸色微变,抬步上前,欲给李桢把脉,却被李桢不动声色地避开。
李桢脸色平静无波,仿佛这自是一件极小的事情,他沉浸了一会,待脸上气色恢复少许,这才缓慢地开口道:“我没事!退下吧!”
“可是您……”季栎还欲说些什么,见李桢态度坚决,他眉目轻拧,迟疑了一瞬,终究作罢,微行了礼,退了出去。
当李桢出现在夜归殿的时候,已到了午夜,这时候长歌已经入睡了,奈奈见李桢过来,本欲通报长歌,却被李桢伸手制止了。
“你退下吧!”李桢低声开口。
奈奈颔首,没有犹豫地退了下去。
李桢抬步走入内室,望着床榻中熟睡的身影,轻抬步,走到了床沿旁边坐了下来,他低下头,静静望着那绝美的容颜,眼眸泛起一丝温柔之色,伸手轻轻抚了抚她鬓角的发丝。
“长歌……”他轻轻唤了一声,言语之中的柔意腻入人心:“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愿意相信白娉不是他所杀,愿意给他们一个重新来过得机会。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像往常那般亲密无间,但这毕竟是一个好的开端。他相信,只要他努力,假以时日她们的关系定然能恢复以往的那般。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这个决定赋予了我一条全新的生命!”他俯低身形在长歌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吻。
夜凉似水,两道身影就这般近身相邻,明明挨到很近,里处流淌的空气却又莫名的凉,莫名的冷,仿佛中间隔了千山万水,无论如何靠近总会相隔一步之远。
时间静静地流逝着,一整晚,李桢就这般坐在床榻旁,直到次日天亮之时,才起身离去。
他踏出房门的那一霎那,床榻上那双紧闭着的眸子随之睁开,目光空洞地望着上方怔怔地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