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步履猛地一滞,抬首望去,便见一袭紫衣华贵端庄的瑶光圣母与明黄袍的天帝齐齐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娘娘,参见天帝!”身后的仙娥率先反应。
长歌霎时回神,她臻首微垂,眼睫轻颤,掩饰了所有情绪:“长歌给娘娘请安。”喉咙有些哽涩,长歌顿了一顿,待平复了一下心情,继而又道,“给天帝请安!”
“长歌又何须多礼!”瑶光圣母走到长歌的跟前,温柔地拿起她的双手拍了拍,像长辈般的慈爱道,“身子骨可好了一些?”
长歌抬起头,温和道:“已经无大碍了!”
“那便好!”瑶光圣母笑了笑,颇有些语重心长道,“我也算给了旭儿一个交代!”
旭儿是天帝的小名,感觉身侧有深邃的视线传了过来,长歌呼吸滞了一滞,却低垂了眉眼,刻意避开。
瑶光圣母又道:“旭儿,你刚不是同本宫说有事要与长歌商量吗?既然如此,我这老太婆也不在这碍你们年轻人的事了。”说完,瑶光圣母似有深意地望了天帝一眼,然后,率先着一干下人转身离去。
四周顷刻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天帝就这般紧盯着长歌也不说话,长歌被他望着,心止不住地开始抽痛了起来。然而,她始终不敢抬头望向天帝。
她转身走至窗旁,目光幽邃地望着窗外开得盛艳的红梅,尽快压制住自己早就已经哽咽住的声音:“不知天帝有何要事要与我说?”
天帝眯了眯眼,沉声开口道:“凤凰仙子当真要与那个魔人在一起?”
若是以往,长歌定然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说是,可是现在,自从知道天帝就是花无忧之后,这一切对于她而言却是莫大的折磨。
长歌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她轻阖上眼,却是未答。
“仙子可知同魔族君临在一起,可会发生什么后果?”天帝走到她身侧站定,顺着窗外的风景望去,“丹霞山虽说向来不过问三界之事,可是终究与天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倘若丹霞山的臣民知道他们未来的族长嫁给了魔界尊主,介时,你让丹霞山如何在三界之中立足?”
长歌蓦然睁眼。
天帝顿了一顿,继而转首望着长歌深情款款地道:“我对仙子的心从未曾变过。仙子若是因为腹中孩子而委屈自己下嫁给君临的话,仙子大可不必,只要仙子愿意,您腹中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您腹中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这句话落地,长歌心猛地颤动了一下,泪水几乎要溢出眼眶,她转首怔怔地望着天帝,再泪水要掉出眼眶之时,未免被天帝发现,她又匆匆地转回了首,沙哑着嗓子道:“天帝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自然知晓,我可对着长生大帝起誓,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之言!”天帝眼眸泛起一丝温柔之色,缓声道:“我知现在说这些话有些唐突,凤凰仙子不必急于回答我。仙子刚醒来,想必身子还有些乏,你好生歇息,至于凤族长那边,我自然会派人去通知一声!”
长歌轻阖上眼,淡声道:“多谢!”
天帝勾唇笑了笑:“仙子这般同我客气,倒显得生份了。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吩咐下人即可。我晚点再过来看你!”
长歌微颔首。
天帝这才转身大步离去。
待身后的脚步声越行越远,长歌这才徐徐睁开眼,她转首怔怔地望着天帝离去的背影,两行清泪从眼角缓缓滑落了下去。
“无忧……”长歌声音哽咽,如鱼刺哽在喉:“若是有朝一日,你恢复了记忆,发现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陶妖,你可会怪我?”
你可会怪我……这几个字随着轻风慢慢地荡漾开来,似乎落得很远很远,直至飞出了九霄之外。
魔族
一袭蔚蓝长衫的男人面若冰霜地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眼见半个时辰已经过去,女子丝毫未醒,他蹙了蹙眉,转首望着女子旁边正在施针的紫衣男人询问道:“她怎么样了?”
季栎在折言头顶上施完最后一针,慢悠悠道:“大难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季栎看着面色苍白的折言,忍不住喟叹道:“这女子倒是对自己极狠,她本由幻雪所化,以人的魂魄为生。明明只要吸食别人的魂魄,体内的伤势就能痊愈,偏偏犹自挨着,导致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白倾轻抿了唇:“有什么方法可以救她?”
季栎便好奇了,自从他与白倾认识以来,第一次见他对潋滟以外的女子动心,他眼中泛起一丝兴味:“我说你对她怎么对她那么上心?”
白倾身体微微一顿,是啊!他怎么会对她这般上心?
白倾的视线不禁落在折言身上,面上也有些困惑了起来。说熟,他与她总共也就是见过几次面而已,除却她将他当成了他心上人顾里,他与她并没有任何交际,说不熟,他见到她却总会产生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他们应该认识一般。
面对季栎的疑问,他随口答道:“她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我只是不想欠她的而已!”是的,或者他这般做,只是不想欠她的而已!
依白倾对潋滟的深情,季栎自然不会认为白倾爱上了她人,但相处数载,几人之间的相处早已成了固定挖讽的地步。毕竟,像活到他们这个岁数的人几乎少之又少。
他顺道调侃了一句:“当真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你的命?而不是因为她与潋滟长得比较相像?”
像吗?
曾经第一眼看上去的确很相像,但看久之后便会发现两人根本就不一样,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
白倾静静地凝视着折言,突想到了什么,继而又道:“对了,你既然号称三界之内最厉害的仙医,那么,你可否治好她的声音?”想到折言用手比划的模样,他皱了皱眉。
季栎毫不迟疑地开口答道:“这个治不了!”
白倾蹙了蹙眉:“你看都未看,又怎么知道治不了?”
季栎白了他一眼,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他边将折言头顶的银针拔下,边道:“她之所以没有声音是因为她用自己的声音与无垠之境做了筹码,除非有什么东西能够将它赎回来,否则,就是天神也无能为力!”
白倾心膛剧烈一震,愕然地望着他:“你是说她与引之做了交易?”
季栎将银针收回放入医用箱,轻描淡写道:“脉象上看,她的声带等都无问题,除了这个原因没有其它的了,应该是错不了!”话说完,他这才意识到有丝丝不对劲。
不对!应该是极度不对劲!往常,白倾极少说话,除却在潋滟的面前,否则一整年说出的话可能都不会上百句,又哪会像现在这样滔滔不绝的?所说的话,还三句不离开眼前这个女人!
季栎很是稀奇地望着他,然后伸手指了指折言:“这个女人你确定对她毫无感觉?”
被他问的白倾莫名的觉得有些烦躁:“我的心在谁那里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这倒也是!
季栎利索地起身,缓声道:“看她这个样子没些功夫是醒不过来了,不过你放心,经过我施针,她暂时无事。我房间内还有些凝气补血的灵药,你若无事便同我回去将药取过来给她服下,不然,晚了可真回天乏术!”
白倾望了折言一眼,颔首。与季栎相继走了出去。待脚步声渐渐走远直至消失不见,床榻上,女子眼角之处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无声息地流落了下去。
折言睁眼,目光呆滞地望着头顶上方摇曳的白色幔帐,白倾的话,一遍遍在耳畔回放。
他说:我的心在谁那里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他的心在谁那里……那个谁是指潋滟么?
她想定然是吧!所有的人都说她长得像潋滟,就连她自己也意识到自己与她很相像,所以,他救她,也只是因为这一张相像的脸对吧?
折言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讨厌自己这张脸,讨厌到她恨不得立即毁了它!
她的顾里当初喜欢她绝对不会是因为这一张脸的,绝对不会是……沉浸了一瞬之后,折言这才起身,脚步维艰地往李桢所住的宫殿走了过去。
折言未曾去过李桢的宫殿,只得边走边询问,众人知是白倾将她带回来的,是以,恭恭敬敬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可惜,当折言来到李桢所住的寝宫之时,得到的消息却是李桢近半年多没有回到魔界。
折言心中始终惦记这长歌,不敢有它,正欲寻白倾问李桢所在之时,不远处一袭黑衣的李桢骤然浮现,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折言双眼遽然一喜,立刻,虚弱地迎了上去,然而,她还未走上几步,一袭黑衣冰冷的女子遽然挡在她面前,她眉头一拧,手腕被她大力一扯,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荒山野岭之中,两道身影霎时浮现,折言只觉得身体被人猛地用力一甩,她脚步跄踉几步,人已经撞到了旁边的大树之上,折言体内气血一涌,殷红的血已经溢出唇角。
潋滟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颇有些盛气凌人道:“幻雪,你活了这么久,想必也该知道,不是自己的事不要多管闲事,否则,终有一天,会惹火上身!”话到最后,语中隐隐有威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