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顿住脚步,身后的人也顿住,他抬步,身后的人又抬步,两人相隔的距离总是隔在三步之内。
他眉头紧皱,似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头,望着身后脸色略有些的苍白女子道:“你自由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折言稍微定住摇晃的身体,伸手比划道:“我在这里无亲无故,你去哪我便去哪!”
白倾眉头更深了几分,沉声道:“若是因为你觉得我长得像你口中那位顾里,那大可不必,我并不是他。况且,我也不习惯有人跟着我。”
他话说得那么直白,他想纵然是在愚笨之人也该清楚他驱人之意,不想,折言却是个异类。她摇了摇头,用手比划道:“你放心,我跟在你身后,不会打扰到你!”
白倾觉得同她在多说什么,纯属浪费口舌,便懒得在说废话,又反身往迷雾深处走去。
这迷雾处处透着怪异,无形之中似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然而,他却寻不到半分踪迹,为了提防暗箭,只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然而,他还未走上几分,身后扑通一响,有重物倒地。他步履微滞,转身,便瞧见折言虚弱地倒在了地上。而她的身体开始出现透明的状态,整个人被太阳一晒,几乎要化成水雾消失不见。
他抬步上前,蹲下身,伸手拿起她的脉搏一探,眉头轻拧:“你受伤了?为什么不早点说?”
她的身体本就已是强攻之未,能勉强化成人形已是不易,如今,被归元的正气所伤,能撑这么久才被他发现也是实属不易。
很显然,做这一切定然是为了那个叫顾里的男人。不用猜想,也定知是个能言善道的小白脸,不然,怎的,骗得她团团转?单凭他这一张与他相似的脸,就足以让她放弃自己的性命。
折言扯唇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事,她艰难地抬头比划道:“你不用担心,我休息休息便没事了!”
“还休息?”白倾有些稀奇地挑了挑眉,“你可知你若是在没有魂魄固魂,怕是得魂飞魄散了!”
折言扬唇笑了笑,比划道:“我不会魂飞魄散,我不会丢下你一人!”这数千年的岁月便这般难熬,若顾里没有了她,又当如何?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她已经体验过了,她不希望,也不可能在让顾里体验一遍。
白倾脸色有些难看:“我说了,我不是顾里!”见折言顷刻黯淡下去的眼神,几乎与潋滟如出一辙,他多少有些不忍。
说像,将潋滟与折言仔细看,其实两人并不太一样!潋滟性子偏冷,折言性情温和,潋滟五官如雪梅,高傲冷无霜,而折言就好像悬崖的竹,韧而强。
安慰之话白倾极少说出口,他直接将折言扶起往前走去,不料,折言身体徒然一软,又跌倒在地。无奈之下,白倾直接将她背于背上。
……
半空之中,怀中的男人越挨越近,越挨越近,那个不安份的头几乎要埋入他胸口。温泉上方,长歌松手,直接便将李桢丢了下去,“扑通”地一声,水花四溅。
清冷如泉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清醒了没?”
水下的男人却并无声响,直到许久也没有浮出水面,长歌眉头微拧,想到李桢此刻魔气乱撞,被她这般一丢,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她跳下温泉,游到水底,果见那一袭黑衣的男人安静沉在水底,她心膛剧烈一震,连忙伸手将他捞出水面。
“李桢……李桢……”岸边,长歌伸手轻轻拍打了他的脸颊,或因泡了温泉的缘故他的脸颊莫名有些发红。
长歌见他没有丝毫反应,向来平静的脸也有些着急。她伸手,刚欲探上他脉搏,不料,手腕被反手一擒,躺在地下的男人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四目相对,眼贴着眼,鼻子贴着鼻子,甚至于两人的呼吸也如数喷打在对方的脸颊上。
长歌心猝不及防地漏跳了一拍,望着面前那深邃得见不到眼的眸子,一时之间既然忘了动弹。
身下的女子眸如浩瀚秋月,白皙透明的肌肤染了淡淡的红晕,衣裳因粘了水的缘故紧贴一处,与他肌肤滚烫相贴,甚至,他还能感觉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炙热与幽香。
他们倒是许久没有这般相处了。
李桢心中微紧,对着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慢慢凑下,突地,一股大力推开了他,长歌霍然起身,怒斥道:“放肆!”与此同时,大退了数步,与他生生隔开了些距离。
他是李桢没错,但……他也是君临,魔尊君临,那个肆意凌辱她的君临。长歌自然不会忘了在魔族中所发生的一切。
李桢或许会顾忌师徒之情不会对她怎样,但君临……君临显然不会!
李桢顺势翻躺在地面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唇角勾勒了一抹弧度,既然轻轻地笑了出声。
长歌轻皱了眉:“你笑什么?”
李桢唇瓣弯了弯:“长歌,你在怕我?”
长歌冷冷扫了一眼他:“我怎么怕你?”
李桢霍然睁眼,双手枕着头,撇头望着她,轻轻笑道:“既然不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长歌眉宇间的神色又沉了几分,低垂下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后退的距离似乎有些过远,这一退,便退到了十丈开外的地方。
她不想与他在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有这番力气说话,看来你的魔气已经退得差不多了。既然没事,那我就……”长歌话还未落,李桢便不缓不疾地站起身,极度优雅地走到她跟前:“这里的温泉很舒服,我想要在这里洗澡,你要同我一起吗?”
长歌将未完的话给收住,想也未想便开口拒绝:“不要!”
李桢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答案,长歌那句不要才刚落地,手骤地一重,李桢已褪下衣物,丢到他面前,纵然一跃,跳入了温泉之中。
长歌额头隐隐有青筋跳动,她在丹霞山甚至于整个天族,好歹也是个众星捧月般的人物,哪像丫鬟这般被人使唤过?
如今,这李桢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
她抬眼,想也未想,便欲将手中这衣衫往李桢身上丢过去,倏地,不远处的森林中有劈里啪啦的刀剑声蓦地响起。
长歌眼眸轻动,那欲丢衣服的手又收了回来。
她望着泡在温泉中的李桢,清冷如霜般的脸颊破天荒地绽放出一丝笑容:“既然你这般喜欢在这里泡温泉,那便好好的待在这里。我先走了!”
李桢神色微怔,张了张口,刚待说些什么,那袭淡烟金裳的身影身形一动,人已消失在原地。
那传来的刀剑声他自是听到了。
原本因泡着温泉的绯红脸颊在长歌消失的那一瞬蓦地变得苍白,李桢俊雅的唇瓣溢出了丝丝殷红的鲜血。与水君那一掌,他虽只用了三层的功力,但足以让他体内的魔气乱窜。幸亏有这一池温泉,可以让他的魔气减缓少许。
否则,便真的应了他所说的话。虽,他时常假装自己因魔气的反噬导致身体虚弱来搏以同情,然而,当真的来临之时,他并不喜欢长歌看到这样的自己。
他低垂下头,伸出手,摊开掌心,便见一条黑线如毒蛇般随着掌心中的经脉四处游动,他沉了沉眼,又轻阖上眼。
长歌步履生风,往那打斗的方向而去,终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停了下来。
此刻,白倾与折言被众多水兵围在其中,而敖奕(水君)与敖礼则站在一旁面沉如水。
“来的倒是时候,我还正愁找不到人呢!”白倾微微一笑,将折言从背上放了下来,望着虚弱至极的她,勾了勾唇:“看来你运气好,命不该绝!”
折言虚弱地望着他,有些不太明白究竟是何意思。她待询问,敖奕冷哼了一声,道:“狂妄。识相的,就将归元给本王交出来,我兴许还能留你们一条全尸。否则,我要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定叫你们后悔在世为人。”
“普天之下,能叫我后悔的事还寥寥无几,今日,我倒是好奇了,水族打算如何让我后悔在世为人?”他轻蔑地瞥了在场的人一眼,“这凭这些人吗?”
“死到临死还敢给我嘴硬,简直不知所谓。给我上……”敖奕一声怒喝,那群水兵应声而起,提剑往白倾所在之处直冲而去。
“你好好待在这里!”白倾将折言放于一处,随口念了个结界将她护好。眼前光芒一闪,凌厉的剑刃从头顶直劈而下,白倾眼底杀意顿现,身形如疾电一晃,似万千重影叠过,那举剑的水兵“轰”地一声倒在地下。
山林中的安详和宁静彻底被划破,那群水兵见同伴死在自己的面前下手越发狠戾。
白倾手中寒光一闪,又是一刀砍下,鲜血四溅,眼看着面前情景一发不可收拾,长歌指尖掂诀,一道泛着金花的莲花层层绽放,在白倾手中刀刃即将要砍下下一人的头颅之时,生生截断。
她本欲上前。突地,天空一声惊雷,风云变色,万千魔兵腾云而来,齐压压地一片,那阵势似乎能在转眼之间将人碾成灰烬。
为首的是一袭白衣胜雪的男人,他怀中抱着只肥胖滚圆的猫,纤而细长的手轻轻抚摸着它的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