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人甩了一巴掌。
“谁?”她脸色一沉,怒斥出声。很显然是个火爆脾气。
“真是吵死了!”礁石的另一头,一袭淡烟金裳的女子慢慢地走出了身来,绝美的脸庞未有丝毫表情,然而,那双眼却带着莫名的冷意:“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两名蚌精。”
此人正是长歌。
这两名蚌精好说也修练了数千年,在这水族修为已算得上是上层,又何时受过这等委屈?然而,纵然恼怒,她们也算是个有眼力劲的人,眼前女子出手如此迅速,修为定然高于她们,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这世上并无几人,猜想是个厉害角色,便按捺住了心中升腾的怒火。
另一名蚌精恭恭敬敬地朝长歌行了一礼,缓声道:“我们是同东海龙君一并前来向南海太子贺寿的,敢问仙子,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出手伤我朋友?”
轻而易举一句话,表明立场,她们背后还有东海这个靠山。
长歌本就与东海龙王有过节,见这两人是随着东海龙王来的,语气更冷了几分。
“那又如何?”长歌轻描淡写地望了那名蚌精一眼,“难道敖笛就没有教过你们,莫在身后议人是非吗?就算他今日在此,我也照掌不误!”
那名被打的蚌精见她居然敢直言不讳的叫龙王名字,一手捂住红肿的脸,一手哆哆嗦嗦地指向她:“你……你……”
长歌眼猛地一沉:“还不滚!”
许是她语气过于凌厉,那两名蚌精吓得浑身一抖,再也无心多说什么,飞跑着离去。
随着她们走远,长歌视线往旁边的红珊瑚海轻轻扫了一眼,一袭素服的绝美女子正站在珊瑚中央望着最高的珊瑚树怔怔失神,好像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对话,又好像没有,面上淡漠地没有丝毫反应。
望着那半边侧脸,长歌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女子好似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轻转首,四目相对,长歌身体猛地一僵,彻底怔住了。她如何也想不到,那两名蚌精所说的女子居然会是折言!
她与折言之间的过节,皆因顾里。当年若不是她一时冲动,或许,她与顾里也不会走到今日这般。
对于折言,长歌多少有些愧疚。
她虽不知折言为何要下嫁于敖礼,这段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知,她定然不会是自愿。不然,在今日她大喜的日子,便不会孤身一人穿着素服孤寂地站在这里。
折言面色微怔,又瞬间恢复成以往的模样,犹自转回了首。
长歌抬步走近,在她身旁顿住了脚步,顺着她的视线遥遥望着面前这颗巨大的珊瑚树,不问缘由,也不问因果:“你若是想要离开,我可以带你走!”。
是的!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带走她!
南海水族与丹霞山交情匪浅,必定会卖她这个面子!
折言身体轻颤,自从顾里出现之后,对于长歌早就没有了当日的恨,她垂下眼,折下一只树枝,往地面轻轻写了几字:“不用,这一切是我自愿的!”
是的,她是自愿的。她要用这一生来赌,赌顾里不会将她嫁于他人,赌她从始至终都未曾爱错过人。她的顾里,她等了数千年的顾里回来了,虽不知这些年他发生了什么,为何将她忘了,但,她信他绝不是那般喜新厌旧之人,不然,也不会喜欢上那位与她长相相似的女子。
她相信,内心的本能能够驱使一个人。
长歌不知折言心中所想,微蹙了眉,她转首望向折言,缓声道:“你明明喜欢顾里,为何要勉强自己下嫁给敖礼?是不是敖礼胁迫了你?”
“不知凤凰仙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一道略带邪魅的声音骤然响起,言语虽是邪魅,但不轻挑,所以听起来也没有多大不适。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长歌微沉了眼。循声望去,便见不远处过道上一袭大红喜服的俊朗男人与一袭青褐色的男人缓步而来。
长歌之前虽在魔界禁室见过白倾一面,但那日光线过暗,她并不是瞧得很清楚。如今这般仔细一看,下意识地轻喃出声:“顾里?”
他与顾里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也瞬间明白了过来,折言为何说是自愿。
白倾微微一怔,平静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又瞬间恢复如初。想必,又是将他当成那个男人了,那个芳华经常提及的男人。
敖礼走到长歌面前,朝长歌微行了礼。
长歌失神了一瞬,也很快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声音寡淡而疏离道:“太子毋须无礼!”
敖礼微笑,走至折言跟前,大手揽住她的腰,低声道:“原来芳华也与仙子认识?”
“芳华?”长歌疑虑。
敖礼讶异:“莫非仙子不知?”
白倾眼波轻动,走上前,忙圆场道:“仙子可是忘了,言言大名唤芳华!”
长歌目光幽邃地望了一眼白倾,不明白他究竟要想做什么,轻抿了唇,未在多言。
敖礼瞬间一副了然,低头望着折言轻笑道:“原来芳华还有一个小名唤言言,看来,我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呢!”
炽热的呼吸喷打在脸颊,折言眉头几不可觉地蹙了蹙,下意识地望向白倾,他脸上却挂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平静的好似看客。
那与之无关的淡漠,刺痛了折言的双眼,她脸上血色褪去了几分。
敖礼瞧出她有些不开心,眼眸微微一闪,瞬即又笑道:“宴会马上便要开始了,今日我们大婚,你穿着这身素服恐怕不妥,我陪你回去换身衣服。”不待折言答话,又抬首朝长歌与白倾歉意一笑:“两位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长歌与白倾轻颔首,敖礼这才揽着折言抬步离去。
待那两道身影走远,长歌这才徐徐收回视线,轻声道:“你可知,折言她寻了你足足有数千年之久?为了找到你的消息,她甚至不惜跪下求人;她由幻雪所化,明知你不喜欢她杀人,她宁愿冒着魂飞魄散也不愿意吸食他人魂魄来固魂。顾里,这般的她,你当真要将她嫁于敖礼吗?你当真确定你能不后悔?”
白倾目光幽邃,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折言听到他要将她嫁予敖礼露出的错愕神色,及她谢恩时的绝望神情,心口没来由地一阵烦闷。
折言并不想嫁于敖礼,他自是知晓。他之前也原以为她为一界魔婢,嫁于敖礼算是极好的归宿,后来他无意知得她心有其它,才知不是。
若不是他与她那心上人顾里长得相似,若不是这句话由他开口,怕她定然不会答应吧!她这般,许是她从头到尾都将他当成了顾里。
只是,那个顾里,究竟是何人?能让她牺牲至此?为何他在三界中待了这么久,也没有听到这号人物?
沉默了一瞬,他才徐徐收回思绪,转首,视线落在长歌身上,面上斯文的笑着:“长歌姑娘许是认错人了,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之多,但我可以确定,我并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顾里!”
“不是?”长歌轻拧了眉,脑海中骤然想起当年她去地府去找顾里的生死簿,阎君说过,遭受天劫灰飞烟灭之人不可能在重新投胎转世,除非在三界之中能寻到他一缕魂魄,否则回天乏术。况且,东华与顾里相识甚久,若他还活着,东华又岂会不知?他又怎可能是顾里?
“若不是,那你又为何不与她直接说清楚?”长歌转首望着他,目光带着少许犀利直逼人心,“你可知她是因你才留下来的!”
折言寻了顾里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与顾里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想必,她定是以为他就是顾里吧!
面对心爱的人亲手将自己送于他人,她的心定在血流不止,所以,才会选择用余生幸福来作赌注,赌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每想到此,长歌心中那份愧疚感便越渐加重。
“我虽不知顾里是何人,为何要抛弃她,但,想必仙子也看到了,敖礼是个不错的归宿。”白倾款声道,“芳华嫁给他重获新生,也总好过每日抱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要强!”
他不是圣人,他也从不想做圣人。
他们需要接近敖礼,拿到‘归元’。敖礼看上潋滟,他也只好将与潋滟相似的折言推出去,虽知他此举有些卑劣,但,芳华需要有人助她忘记从前的一切,这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不,比起卑劣来说,那抛弃自己所爱之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顾里,才更配得上这两个字。
“最好如此。否则……”长歌微眯起眼,眼底寒意一敛,纵然那未完的话不说出口,她想白倾已心知肚明。当即衣袂一荡,抬步往盛宴的方向走去。
本想离去的长歌现在她又改变了主意,折言想赌,那么,她便陪她赌上一局。若是最后,白倾真未出手相救,想必,她必然死心。若她愿意留下,她祝福;若她后悔,就算是与水族决裂,她也必将折言安全带出去。这是她想到的唯一能赎罪的法子。
当长歌走到水族大殿,宴会已快开始。
中央数名穿着玲珑绸缎的美艳仙娥在曼妙起舞,各个前来祝寿的神仙坐于位上相互侃侃而谈,宴会虽还未开始,却已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