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怒啸,带着足以毁灭一切的资态肆意侵略着,长歌担忧君临身上的魔气,想去查看战况,却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睁不开眼,纵然她置身在结界内,身体仍旧被狂风吹得不住后退,顷刻,便要吹出结界。
长歌深知自己使不出法力无法帮忙,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尽量不拖君临后腿。
她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抓住身侧墙壁上的铜柄,一步步往前结界内的方向走去。那呼啸的寒风实在多大,长歌还未坚持多久,身体一轻,被狂风卷入在了半空,幸亏她抓着墙壁上的铜柄,才没有被风刮走。
寒风宛如刀刃刮得脸生生的疼,这种情况不知过了多久,长歌感觉自身体力渐渐不支,眼见指尖慢慢地滑出铜柄,顷刻就要握不住,突“砰!”地剧烈一响,狂风突然戛然而止,她身体骤然失重坠落在地。
与此同时,一袭黑衣倨傲的男人从漩涡深处退出,撞落在她旁边的墙壁上,重重地跌落在地,捂住受伤的胸口,轻闷哼了一声,唇角溢出了丝丝殷红的鲜血。
“君临,你怎么样?”长歌伸手至地面欲撑扶起身,想去查看他的伤势,在双手触及到地面那一刹那,手臂一软,又跌落在地。
君临却显然没有注意到,他冷冷地望着立在半空中的卫舜,双眼泛出妖异戾气的红光,杀意随之蔓延开来,无形之中散发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似乎芸芸众生在他眼底皆不过浮萍,手凭空一握,一柄携带着闪电的宝剑骤然出现。
纯钧……是纯钧剑!
长歌呼吸几乎一滞,愕然地望着君临,脑中有一瞬间空白。纯钧剑除非命定的主人消散天地之间,否则绝对不易主。
五百年!
她离开李桢的时刻也正是五百年前!
她怔怔地望着君临,却见他狭长的凤眸猛地一沉,身形如浮扁掠影而过,朝卫舜所在疾速而去,耀眼刺目的光芒如地雷炸开,带着化尽世间一切的原始力量。
卫舜心膛剧烈一颤,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光芒掠过,胸膛被一道光芒穿透而入,又闪现而出,他猛地僵直了身体,愕然地睁大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君临,不甘倒地,转眼,化为灰烬。
君临眼中红光顿退,他身体蓦然一软,从半空中直坠落地,幸亏手中纯钧剑抵在地上,他才足以站稳。只这一瞬,他又意识到了什么,左右环顾,目光最终落在不远处地面上的那一袭淡金衫的女子身上,见她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才松下几分,收起纯钧剑,急步上前将她扶起。
君临见长歌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忧虑,声音温和道:“你没事吧?”
长歌抬头,怔怔地望着面前这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庞,透过他清亮的双眼仿佛看见了自己心底翻腾纷涌的复杂情感。
她臻首微垂,声音极轻极轻地从口中溢出:“你确定被无垠之城束缚的魂魄无法出来吗?”
君临一时没有料到长歌会说出这般话,手中动作一滞,瞬间又恢复如初。
“自然!”他神色淡定,丝毫没有说谎的样子!
“李桢,你还要骗我到何时?”长歌双手紧紧一攥,想到他将她囚禁在魔界的时日,薄唇一抿,抬首望他,目光凌厉地摄人心魂,“纯钧剑乃是上古之物,极通灵性,除非它认定的主人魂灭,否则终其一生,绝不易主。倘若李桢的魂魄在无垠之城,那么,纯钧剑自封为一把废铁,也绝不可以改投他主。”
君临知从他拿出纯钧剑的那一刻已瞒不下去,打算告知长歌实情,却瞧见她那双冷得毫无温度的眼睛,心坎蓦地一震,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是啊……他怎么忘了!
依她骄傲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容忍他人欺骗自己的,况且他还对她……做了不可饶恕之事!
君临眼睫轻颤,淡声道:“你看过他的生死薄,想必也知他命运本就与常人不同,一个早就死了的人却多活了整整十多年,所以,纯钧剑落在我手中也并不奇怪!”
长歌身体无法抑制地轻轻一颤,声音清冷如泉:“那卫舜口中的五百年呢?又是何意?”
“我天赋异禀,又在四海八荒中寻找圣药来提练法力,仅用了五百年,并不奇怪。”君临凤眸深深地望着他,双手下意识地搭在她的肩上,缓声道:“长歌,你竟为仙,定然也知,凭借李桢一界凡人,纵然他有滔天之能,亦无法在短短五百年内成为魔族的首领。”
四周的空气在一瞬间冷凝。
长歌身体微颤,既然在无法开口反驳。
纵然有太多的相似那又如何?
这一切都只是巧命罢了!
“最好如此!”长歌垂下眼帘,平静的声音竟沙哑的厉害:“如若你是他……如若你是他……”
她喉咙哽咽,话到一半却再也吐不出任何声音,沉浸了一瞬,才开口道:“我定亲手杀了你!”
她此刻的声音并不见得多么疾言厉色,可是那平静的神色已是骤然冷绝,平添了一抹肃杀之气,说即,伸手,用尽全力推开君临,转身,扶着墙壁一步步维退地往前走去。
君临心弦倏地一颤,怔怔地望着她故作无事的背影,轻阖上了眼。
相比第七层楼,这第六层着实好上太多,没有所谓堆积如山的白骨,也没有所谓飘散在外的恶鬼,有的,只是一片诡异的静谧而已,无形之中还飘散着一丝淡淡的馥郁的清香。
然而,两人走了许久,绕来绕去都在原地。
长歌感觉到身体所积攒的力气慢慢抽离,意识混沌,仿佛是疲惫到了极致,她脚下一软,整个身体往前坠去。可就在这时,有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圈住了她下坠的身体。那些疲惫的倦意瞬间被驱赶得一干二净了。
这种感觉,她似曾相识,可迷迷糊糊中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经历过。
“究竟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到原初?”轻轻地声音似低喃自语。
长歌心紧紧一揪,无形之中似有什么在狠狠地颤抖、抽搐着。她想要睁开眼,看清眼前的男人,却是怎么也睁不开,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似要消失不见了,那种感觉令她恐慌、令她害怕,越是担忧,她就越发地着急,越发地焦躁——
“无忧……“长歌猛地睁眼。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瞬间滞在了她鬓间。
“我在!”男人淡雅地应答。
透过指尖的细缝她能清晰地看到一位白衣滴仙般的男人眸若秋月地望着她,面上含着丝丝柔意,轻声道:“放心,你没事了!”
那股笑意带着沁人心脾的暖意,她感觉自己身体长久以来缺失的那一部分正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缓慢地填上,如同山涧中的潺潺溪流,无声无息地蔓延开去,至于填满,仿佛从不曾缺失。
长歌眼圈泛红,似乎被这一句‘我在’触动了心中的伤口,沙哑着嗓音又贪恋地唤了一声:“无忧……”
“可是受到了惊吓?”花无忧神色微怔,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那暖暖的温度透过指腹从额头传来,这般真实的触感,长歌眼眶中的泪水终忍不住簌簌而落。
无论陶妖还是长歌从不是爱哭之人,可是,这一次却哭得稀里哗啦,如开闸的堤坝水流不止。
她的无忧回来了!她的无忧回来了!
“倒是我大意了,若是我时刻带你到身边,也不会让那魔妖有机可趁,将你掳来这九宫塔。”他清雅无双般的眼眸划过一丝内疚之色,询问道:“你可有受伤?”
长歌感觉自己的心狠狠地绞紧了起来,那彻骨的痛楚磨蚀着骨髓,令她几乎窒息而死。
犹自记得那个时候,她听信谗言,误会花无忧杀了父母,刻意勾结魔妖将花无忧引入这里,为的,就是想借些妖塔的戾气重伤花无忧。
只是,那个时候她全然没有想到,这个妖塔根本无法困住花无忧,也幸亏对他毫无作用。
长歌眼眶中的泪水越发汹涌而出,伸手紧紧拥住了花无忧的身体,那温柔的双臂,那温暖的怀抱,感受着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长歌手中动作越发的收紧。哽咽着声音道:“无忧,倘若有遭一日,我放了错,你可会原谅我?”
竟然老天在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也定不让之前的悲剧重演!
“自然不会!”花无忧毫不迟疑的回答。
长歌身体猛地一滞。
花无忧唇角轻轻荡出一丝笑意,眼含着宠溺道:“因为,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与你生气!”
长歌终是哭得泣不成声。
昏昏沉沉中,长歌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过去的!只是感觉到无形之中似有温暖疼惜的怀抱,始终不曾松开过她一分一毫。
她许久不曾像现在这般自在的睡过了,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所有疲惫消尽,长歌这才慢慢地混沌中清醒过来。睁眼,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间布局雅致的房间。
没有看到预料中的人,长歌心没来由地一慌,掀开被子,赤着脚裸便急忙跑下了床,往门外而去,她的步履很急,生怕错过什么,不,准确来说,是生怕消失什么,以至于未曾看到门外走廊处缓步而来的白衣男人,“砰!”地一声,直接撞了个满头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