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顿,继而又忧虑道,“‘归元’在水族,‘碧丹’在妖族,费些心思便可拿到,这两者我倒不担心。我担心的是‘碎心’,它需要昆仑镜的指引才能找到,可是如今这昆仑镜下落不明,寻起来有些麻烦。”
潋滟脸色变了变,她挣脱开白倾握住她的臂膀,走到季栎的跟前,凝声道:“你上次去丹霞山,没有发现昆仑镜?”
季栎摇了摇头,这也正是他疑虑的地方:“按理说引之推算的不可能有错,然而,我在丹霞山找了许久,却没有发现一丁点的踪迹。”
潋滟心中一慌:“连引之也算不出,那会在哪?”
“在我这里!”清冷淡漠的声音骤然响起,禁室大门外,一袭淡烟金长衫的女子缓步走了出来。
她身侧的一名婢女噗通跪地,重重磕头道:“贤使饶命啊,是这位姑娘逼迫我带她进来的!”
潋滟心里正有一团窝火无处发泄,见罪魁祸首走来,那满腹的怒意仿似得到了发泄的地方,她手中“啪”地一声,一条紫色金蟒长鞭霎时出现,挥动在地面发出啪啪地声响。
她冷冷道:“凤长歌,你还有脸出现?”
若不是她,尊上又怎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将她们一直苦心积虑压抑下去的魔性给激发了出来?
她还正想去找她呢!没想到她倒自动出来了!
长歌望着她手中拿出的金蛟鞭,眸中寒意转眼即逝,声音平静得毫无起伏:“我并不是过来与你吵架的!”
潋滟彻底被激怒了:“你……”
“好了!”季栎见潋滟情绪有些不太对劲,立即将尴尬的场面打破。他缓步走到长歌的跟前,询问道:“你说昆仑镜在你手上?”
长歌转首淡漠地望着他,袖裳轻拂,一面玲珑剔透的雕花平镜霎时出现在半空中,泛出白色的光芒。
“昆仑镜?”潋滟不可置信地轻呼出声,下意识地抬步上前,似意识到什么,她转首,冷冷地望着长歌,寒声道:“你怎会这般好心将昆仑镜交出来,你究竟想打什么主意?”
长歌眼底升起少许嘲弄之色:“他是因为救我才这样,我不会置之不理!昆仑镜认主,若不是我凤凰族认定的族长,没人可以驱动得了它。”
她视线落在躺在寒玉床上那一袭黑衣男人的身上,微微滞了一滞,才缓缓道:“我可以陪你们去找‘碎心!’”就当作是他为她抵挡天劫的谢礼。
至于他所说的三年之约,就此作罢!他对她所做之事也不会因此抹灭,过后,她与他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些时日,君临将长歌囚禁在夜归殿,季栎自是有所耳闻。按理来说,长歌居然以下毒的方式离开,自然是恨他的……如今又为何态度如此反转?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他帮了她?
季栎眼眸深凝,似有深意地望着她,似想从中看出她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然而,看了半日,皆未曾看出什么。
而,凤长歌所言不错,昆仑镜认主,只有认定的主人才能驱得动他,若他强行驱动,最后只会得到反噬,只要他时刻注意着她,想必,也不会出现什么大乱子。
季栎一番计较之后,面上挂上温和亲切的笑容:“竟然姑娘愿意帮助那自然在好不过!”
他转首朝旁吩咐道:“潋滟你与天倾便去水族寻找‘归元’的下落,至于‘碧丹’”
“交给我吧!”引之轻摇着玉扇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像狐狸般笑道:“身为魔界四贤之一,我定然也要尽一份绵力!”
“不可!”季栎想也未想便出声拒绝,“现如今天族与魔族关系紧张,必须得留有一人坐镇,以备不时之需。”
引之轻摇的玉扇一滞,面上有一丝丝不悦道:“这般苦差事又交给我?”
每每有什么要紧之事,便留他坐镇,以至于,他每回想出去玩玩也抽不开身。
“若是交由他人,我也信任不过。”季栎面不改色地望他一眼,继而又道,“至于‘碧丹’,若是时间允许,便由我们去取!时间紧迫,若无异议,我们现在出发。”
“我不同意!”潋滟直接开口否决,她望着季栎寒声道:“我要去寻找‘碎心’”
“尊上曾经吩咐,若他不在,这魔界便由我来主持大局,你可忘了?”季栎毫不避讳地驳回她的意见,“况且,此次去寻‘碎心’,尊上的病情需要我在旁控制,人多口杂,这边三人足以。水族归天族所管辖,对魔族亦有强大的敌意,白倾在不久之前才刚与水族结下怨,若是途中遇到什么意外,有也人搭把手。此次情况危急,凡事以尊上的性命为重,不可任意为之。”
潋滟手中攥紧的鞭子用力一握,转开身,终是未曾出声。
季栎知潋滟性子虽烈,但凡事与君临有关之事,特别是关系到他性命之事,纵然再不愿意,也定然会照做。
知她听了进去,也未在多言。走到寒玉床旁,伸手,将昏迷的君临撑扶起,朝长歌缓声道:“长歌姑娘,麻烦你了!”
长歌轻颔首,口中念诀,双手捻印,霎时,滞在半空中的昆仑镜光芒一涨,那原本光滑的镜面渐渐浮现出一个阴森恐怖的场景。
漆黑的光线之下,无数的孤魂野鬼正在奈何桥上排队,而桥下一大片火红的曼珠沙华里面正有一名着素服的女子双手托着腮帮子蹲在奈河旁边发呆!似乎被什么事给困惑着。
慕秋!
长歌微怔。
季栎双目骤地一亮,喜悦之色已洋溢于表:“看来碎心在冥界,并且与这名女子有关!相信找到她,便能找到碎心的下落了!”
他转头望着长歌,神色有些迫切道:“长歌姑娘,我们走吧!”
长歌回神,轻颔首。
地狱之城设在丰城,除却鬼节等百鬼游行之日,每到午夜时分地狱之门才会打开。
丰城为死城,凡是孤魂野鬼皆有憾事未了的,一年之内皆可留在里处,将余愿了却,一年之内过后,便要即日投胎,否则,终生不得踏出丰城半步。
这世上却有也有一些人不愿忘却今生世,而选择留在丰城,是以,除却里处日夜颠倒的星象之外,一般与凡间无二。
眼见离午夜时辰尚早,长歌与季栎在丰城内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打算先在此处歇歇脚,待午夜在出发。
谁知,他们一入客栈,便有一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在季栎耳畔低语几句,季栎面色深凝了几分,转首,朝长歌缓声道:“长歌姑娘,麻烦你将尊上先扶回房间,我有要事需要去处理一二。”
长歌微颔首,伸手,便已将君临接了过来。
两人所定二楼的雅间并不远,长歌踏上阶梯,许是她身姿有些偏斜,不料,君临的头一歪,滚烫的呼吸如数打在她脖颈之上。
君临身子本就偏高,这般一压,两人隔着有段距离的身子,偏近了不少,长歌颇有些不太自在,不知是否是她错觉,她甚至感觉怀中的男人在她脖颈上轻轻磨蹭了一下,低头,见他仍紧闭着眼,暗恼自己多想,这才一步一步地往楼上走去。
她们所住二楼雅间在西厢最里处,虽不远,但在这半途中却极为煎熬的,随着她步履的高低起伏,君临的唇时不时磨蹭过她的脖颈,整个人软绵无骨倒在她怀中,将全身力气压在她身上,若非君临昏迷不醒,长歌早就已经将他丢了出去。
不多久,终是到了厢房。
长歌虽不喜欢君临,但,他此番模样因她而起,纵然她平日有多恨他,也无法将他随意丢在凳上,任由处之,是以,将君临扶到床榻之上,为他轻拾好被子,连手中动作也轻缓不少。
一切已经弄好,长歌转身正欲离去。
“水……”低弱的几不可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长歌转回首,便见床榻上君临唇瓣轻轻张合,眉头紧蹙着,神色似乎很是痛苦。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实在过轻,长歌一时间没太听清。她走到他面前,仔细地望着他,君临的唇瓣又张合了几下,却是无声。
长歌蹙了蹙眉,只得蹲下身子,附耳上去。
“水!”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次长歌却是听清了!
水!
他要喝水!
长歌倾直身子,转首,望着桌面上摆放着的茶盅,指尖微动,流光闪现,那茶盅自动浮上半空,往桌面上的空杯满满地倒了一杯茶,然后,长歌凭空一握,那茶杯自动地飞到了她的手中。
长歌坐到床旁,将君临扶起,一手撑扶往他后颈固定他的位置,一手拿着茶盏轻轻往他口中送去。
君临闭着双目,似感觉到了有茶放入唇边,薄唇轻启,饮了小口,瞬即,眉头紧蹙,有些嫌弃地偏开了头。
他将头移至长歌的臂膀,撒娇般地往长歌臂膀蹭了蹭,扯着沙哑地嗓子道:“水,我要喝水!”
长歌又将茶盏往他唇上递进了几分,君临眉头皱得越发难看,索性将头埋了她颈间,口中一直低喃道:“难喝,我不要,我要喝水!”
难喝?
长歌低垂望着手中茶杯,将它放入鼻间嗅了嗅,有股子馊味,想必是放了许久!
她轻凝了眼:“在昏迷的状态,也知这茶馊了,看不出来,你倒是挺挑的!”口气虽有几分不善,她还是重新变出了一杯甘露递到他唇边。